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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如何?鲍鱼腥臭?一路闻来,我如何嗅不出?”杨端和急了。
“老夫尝闻,行营将士大臣曾悉数鼻塞,足下可能失味了。”
“那便是说,封帛是用鲍鱼胶了。”蒙毅冷峻得有些异常。
“敢问丞相,此事如何处置?”冯劫高声问李斯。
李斯拭着额头汗水勉力平静道:“遗诏封存符玺事所,中车府令赵高说话。”
“赵高,当殿禀报。”冯劫大手一挥虎虎生威。
原本站在圈外的赵高大步过来,一拱手高声道:“禀报列位大人:沙丘宫先帝薨去之夜,暴风暴雨,几若天崩地裂,其时沙丘宫水过三尺,漂走物事不计其数。在下封存诏书之时,原本鱼胶业已没有了踪迹,无奈之下,在下以宫中庖厨所遗之鲍鱼,下令随行两太医赶制些许鱼胶封诏。在下所言,行营内侍侍女人人可证,两名太医可证,少皇子胡亥亦曾亲见,在下所言非虚!”
“也是。”胡毋敬思忖道,“那夜风雨惊人,老夫大帐物事悉数没了。”
“且慢。”蒙毅正色道,“此前三府勘定发丧之时,论定云:沙丘宫之夜,皇帝先书遗诏,后有口诏。敢问中车府令,皇帝书定遗诏,其时风雨未作,如何不依法度立即封存遗诏?”蒙毅语气肃杀,大臣们骤然紧张起来。
“禀报郎中令。”赵高平静非常,“皇帝素来夤夜劳作,书完遗诏已觉不支,在下不敢离开。其时,在下只将诏书装进了铜管,皇帝便开始了口诏,没说几句骤然喷血了,便薨去了,便风雨大作了……在下非神灵,何能有分身之术?”
蒙毅默然了。赵高所言,不是决然没有疑点。然则,要查清此间细节,便须得有种种物证人证;至少,皇帝书诏的时刻要有铜壶刻漏的确切时辰为证,否则无以举疑。然则,当时不可能有史官在皇帝身旁,纵有也不会做如此详细的记录,若非廷尉府当做重大案件全力勘察,何能一时清楚种种确切细节?
“郎中令,还有勘问处否?”李斯在旁边平静地问。
“目下没有了。”蒙毅淡淡一句作答。
“冯公意下如何?”李斯又对冯劫一问。
“启诏!”冯劫大手一挥。
蒙毅再不说话,文书刀割开了黏滞的鲍鱼胶,钥匙打开了铜匣,掀开了匣中覆盖的第一层白绫,又熟练地拉开了第二层铜板,这才捧出了一支铜管。对这等铜管,大臣们人人都不止一次地接受过,可谓人人熟悉其制式,一看便确定无疑是皇室尚坊特制的密件管。冯劫一声无误宣示,蒙毅便剥开了封泥,掀开了管盖,倾倒出一卷筒状的特制羊皮。蒙毅将黄白色的羊皮双手捧起,捧给了冯劫。
“好。老夫宣诏。”冯劫对诏书深深一躬,双手接过。
举殿寂然无声,大臣们没有一个人回归本座,环绕一圈站定,目光一齐聚向了中间冯劫手中的那方羊皮。眼见冯劫抖开了羊皮,大臣们骤然屏息,等待着那似可预料而又不能确知的决定大秦命运的宣示。不料,冯劫白眉一抖,嘴唇抽搐着却没有声息。
“冯公,宣诏。”李斯平静而又威严。
“好……”冯劫白头微微颤抖着,双手也微微颤抖着,苍老的声音如同秋风中的簌簌落叶,“朕之皇子,唯少皇子胡亥秉持秦政,笃行秦法,敬士重贤,诸子未有及者也,可以为嗣……朕后,李斯诸臣朝会,拥立胡亥为太子,发丧之期着即继位,为二世皇帝……诏,诏书没了。”
大臣们骤然惊愕,大殿中死一般沉寂,李斯也是面色灰白地紧紧咬着牙关。蒙毅倏地变色,一步抢到冯劫身边,拿过了诏书端详。没错!皇帝手书是那般熟悉,连那个“帝”字老是写不成威严冠带状的缺陷也依然如故②!印玺也没错,尚坊羊皮纸也没错。怪也!皇帝陛下失心疯了?何能将帝位传给胡亥?何能不是扶苏?一时之间,蒙毅捧着诏书思绪如乱麻纠结,全然蒙了。举殿良久默然,所有的大臣也都蒙了。
“陛下——!”李斯突然一声恸哭,扑拜在蒙毅举着的遗诏前。
大臣们一齐拜倒,一齐恸哭,一齐哭喊着先帝与陛下。然则,在哭喊之中谁都说不出主张来。丞相李斯是奉诏立帝的顾命大臣,大臣们能跟着李斯拜倒哭喊,实际是将李断的悲痛看做了与自家一样地对皇帝的遗诏大出意料,甚或可说是大为失望地痛心;然则,毕竟李斯只是恸哭而没有说甚,谁又能明白喊将出来?以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