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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翠氏子孙化成人形,护送乔装过的云简走了,扶苏三年来第一次回到日间喧闹夜间寂静的奚山。他靠在大树上看日出,又想起了自己的魂魄被锁在大树中的时候。昏天黑地的世界,只有晏二弟的一口酒。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比父亲封棺更痛苦的事是什么,他知道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对黄四弟的恨和晏二对他的真心。这些是磨灭不了的东西,他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人都是记忆的俘虏,活着就是为了装满记忆。爱与恨同样重要,因为它们就是彼此。太阳升起的时候,山变得金灿灿,少年的白衣蓝袖也金灿灿的。一身麻衣的奚山君坐在扶苏身旁,她离他很近,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她知道那里很快将变得耀眼刺目,就像扶苏原本该在的世界;她知道黑暗与那块土地格格不入,灿烂的人生中,疯狂恶毒要适时隐藏。奚山君抱膝问他:&ldo;会不会画画?&rdo;扶苏点点头。奚山君慢条斯理道:&ldo;春日晴朗,不若画个我。&rdo;扶苏白皙的手握着树枝,垂头画了一会儿,好一个痨病鬼,手中握着春花,也算灿烂。奚山君轻笑,&ldo;记住了吗?&rdo;扶苏抬起头,平静地看了看奚山君的眉眼,点头。啊,真丑。奚山君摇身一变,变成一个黄衣裳的美人,淡淡一笑,看着他,眼中有些晶莹。黄衣啊黄衣,山中的三娘也是黄衣,梦中的小孩儿也是黄衣。扶苏心口一窒,绞痛难忍,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却有些不想承认。&ldo;长这样能记住吗?&rdo;扶苏伸出手,那样轻柔地触她脸颊,黑眸中有了几分深沉。可不过一瞬,积极乐观开朗恶毒的奚山君便嘿嘿一笑,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大蝈蝈,仰头认真道:&ldo;长这样可得记住啊,下次变了样,你又记不得谁是你娘子了,到头来,埋怨我唬你。&rdo;扶苏伸出双手,合成半圆,那蝈蝈便跳在他的手掌上。少年手指带着微凉,抚摸着她的头,淡淡道:&ldo;莫再胡闹,乖乖坐会儿,闹得我头疼。&rdo;蝈蝈乖巧地坐在少年手掌中,他们一同看着太阳,好像不眨眼,灿烂的生活就要开始。她不知道,少年慢慢长大了。他不知道,山君曾经也许可能是个美丽的姑娘,曾经也许可能被他在梦中见过。沉寂许久的奚山终于有了喜讯,扶苏和奚山君要成亲了。婚期是扶苏定的。春天下的第一场雨让小猴子们都有些没精打采,三八在还有些寒气的饭舍添了几个火盆,火焰赤红赤红的,它们围成了一团,扶苏就坐在火盆后教它们习字。有些乖巧的,诸如二六,就小爪子握着黑炭认真写,有些不乖的,诸如刚满两个生辰的二七、二八双胞,就卷着尾巴在地上埋头胡画。像二五这样渐大的孩子,反而益发不爱说话,浑然不如幼时的淘气天真。扶苏先写了个&ldo;壹&rdo;,猴儿们累得手疼,又写了个&ldo;大&rdo;,猴儿们说无趣无趣,扶苏问他们想要学写什么,这个问&ldo;ròu&rdo;怎么写,那个说&ldo;桃&rdo;长什么样儿,还有几个小的,嚷嚷着要学写&ldo;好吃的&rdo;,后来掰掰爪子,发现是三个字,就简化成了&ldo;吃&rdo;。扶苏忍不住笑了。奚山君在积压很久的公文后探出了头,也嘿嘿笑了。他就认真教它们写&ldo;吃&rdo;,学会了&ldo;吃&rdo;则又依次闹着让写&ldo;父&rdo;&ldo;母&rdo;和&ldo;君父&rdo;。过年时候猴儿们还剩了些果子没舍得吃,扶苏教一个字,小家伙们就塞一个果子到扶苏口中,他看着他们淡淡笑,然后挑眉道:&ldo;孤其实是坏人。&rdo;小猴子们齐齐摇头,指着奚山君的身影,齐刷刷道:&ldo;不,她才是!&rdo;奚山君拿竹卷砸了好几只小猴儿。其中一只好学的小猴儿指着扶苏在地上画的字道:&ldo;扶苏,你写错啦,&lso;君父&rso;是两个字,你写了一个。&rdo;扶苏食指指着那个字,念道:&ldo;&lso;妻&rso;,这是&lso;妻子&rso;的&lso;妻&rso;。你们的君父,是孤的……妻。&rdo;奚山君愣了,扶苏垂着头,淡道:&ldo;孤与奚山君,缘分颇深。吾为母守孝三年,如今年届弱冠,正值婚期。&rdo;他是在询问奚山君?不,太子小哥没打算询问,他就是在淡淡地安排,淡淡地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