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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从画舫离开后,一行人不曾回春琼楼,反而出现了这里。
十鸢记不清这一日是怎么度过的了。
只记得那碗面很烫,烫得她眸中晕出了雾气,她轻轻地吹着气,将面吹得凉一点,也将眸中的雾气吹得散开。
景福楼,衢州城最大的酒楼,足有三层楼高,一楼和二楼是吃饭的地,而三楼则是客房,后院则是马厩,也有数间大通铺。
三楼,天字三号房。
陆行云坐在其中,脸色冷得难堪,木冬一直跟着他,自然知道他为何心气不顺。
木冬不由得劝道:
“公子别担心,这天底下就没有青楼女子不想被赎身的,依小的看,那个十鸢姑娘不过是待价而沽!”
自古笑贫不笑娼,但对于高门来说,二者都是卑贱,木冬常年跟着陆行云,对十鸢的确有点瞧不上。
在他看来,青楼女子能有什么清高的?
能攀上陆家这条船,是程十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如果不是她张脸有用,她这辈子也就是朱唇万人尝的命运。
陆家替她赎身,便是有预谋又如何,她这种身份,能给戚大人做妾都是高攀。
木冬觉得程十鸢着实不识趣。
不得不说,仆随主,陆行云心底未必不是这么想,但他还是皱紧着眉头,脸上不是很好:“之前长安来信,宋翎泉也在衢州城,昨日不是王家在春琼楼宴请了宋翎泉?万一被他撞见,什么谋算都成不了!”
宋翎泉和戚十堰相识经年,对戚十堰的事情只会比陆家更了解。
一旦被宋翎泉看见程十鸢那张脸,哪里还轮得到陆家喝汤?
木冬不敢说话了。
的确,程十鸢待价而沽也好,真心不想被赎身了也罢,有宋翎泉在,陆家根本拖不起。
陆行云只想早点办妥这件事,省得夜长梦多。
木冬也没了好的主意,只能迟疑道:“她们的目的不过是钱,不然咱们再加价?”
话说出来时,木冬都觉得心在滴血。
要知道晴娘一开始报的替十鸢赎身的价钱就不便宜,足足五千两。
五千两什么概念?
足够在长安城买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了,程十鸢一个勾栏院出来的女子,也配和一栋宅子相提并论?
木冬觉得不配,但显然,春琼楼的人觉得不止。
木冬心底暗骂一群贪心不足的!
要不是宋翎泉忽然出现在衢州城,岂由得她们拿捏陆家?
陆行云脸色也不好,他也没有料到,程十鸢的赎身价会如此高,但事已至此,他也别无办法。
陆行云呼出了一口气:
“就这么办,再去钱庄提钱,今晚我再去一趟春琼楼。”
话落,陆行云想起程十鸢已经出来见客一事,眉眼不由得闪过一抹阴鸷。
日色落暗的时候,十鸢一行人也回到了春琼楼,前楼已经热闹起来,她们从后门进来的,也不由得听见动静,十鸢没往前面看。
她的任务就是照顾胥衍忱,便是及笄了,也不需要去前楼表演或见客。
轮椅一路安静地到了闻桉苑,胥衍忱没让她再进院子,他语气和缓:
“早些休息。”
十鸢的手本来是握在手柄上,闻言,她不知何时落在胥衍忱的肩膀上,很轻很轻地搭在上面,惹得胥衍忱掀起眼。
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公子好狠的心,都到了门口,却不给十鸢进去。”
她拖长了声音,像是低落,也像哀怨:
“真的不需要十鸢伺候您么?”
胥衍忱低笑了一声,在夜色暮暮下,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莫名地些许勾人,他拿起她的手,经过掌心,仿佛是握住,却是轻而易举地将其放了回去,他语调中匀了些许慢条斯理:
“自荐枕席的重点是自愿。”
但她分明不是。
她连男女之情都不懂,满心的任务,又何来的自愿。
他偏头,二人视线有一刹接触,十鸢听见他说:“你照顾我的任务,不包括这个。”
十鸢脸色涨红,她觉得手柄都有点烫手。
她本来觉得昨晚她会被放走,是她还未曾及笄的缘故,所以,她今日很是自觉地提起此事,不想叫人觉得她是在矫情。
但是——
十鸢现在有点无地自容,她按住慌不择言的冲动,仿若镇定,半晌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