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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自己带在身边,银钱细软什么的,心碧亲自拿着。为防不测,心碧在每个孩子的贴身衣服里都缝进了一点金器银元,说好万一在路上走散,就用身上的钱想办法赶到磨子桥去。心碧又关照车夫,四架车要一架瞄着一架,宁可慢些,不能断开。若平安到达,工钱加倍。
上了路,才知道前面那些关照都不是白说的。出城往南的那条丈二宽的黄土路上,灰尘滚滚,车轮轧轧。独轮车、驴车、马车,争先抢道,拥挤不堪。挑担子的壮汉们一头是硕大的行李卷儿,一头是坐在箩筐里熟睡的孩子,大步流星,横冲直撞。一旁跟着的小媳妇老婆婆们唯恐被甩了,跌跌撞撞,连喊带跑,看着叫人揪心。心碧雇的这几架车,因为事先有过高薪的允诺,互相之间还算关照,前前后后总没离开过心碧的视线。孩子们是不知忧愁的,克俭和小玉两个,一个在前面喊,一个在后面应,倒弄得跟外出踏青游玩一般。心碧想想这样喊着应着也好,前后能起个联络的作用,也就不去阻止。
行不到两个时辰,远处云层里只见几个银色的点点闪了一闪,跟着便听见嗡嗡的声音。眨眼间银点点变成大鸟,嗡嗡声变成打雷般的轰鸣。路上一下子炸了窝,人们惊叫着,咒骂着,逃散着,野蜂似的没头没脑地乱窜一气。心碧的几个车夫还算有经验,先停车让她们下来,把车推到路边庄稼地里倒着,又招呼她们趴卧在树丛里别动。刚把大大小小的孩子安置好,飞机已经从她们头顶上掠过去了,机舱里那个穿皮夹克的飞行员都被心碧看了个清楚,吓出她一头冷汗。
片刻之后,就见飞机在北边城区上空盘旋起来,而后屁股里开始下蛋,远远看见火光冲天,黑烟弥漫。四处趴卧的人慢慢又往路上聚集,指手划脚评说着飞机扔炸弹的事,一边庆幸自己逃得及时。心碧煞白了脸,在路边呆呆地站着,担心家里老太太和心锦是否安然无恙,又想着润玉和之贤他们走到哪儿了,炸弹会不会把他们伤了。一颗心分做了几处,七上八下,牵着扯着,真个是悲苦难言。
入夜,停在一处叫马塘的地方歇宿。此地只是个乡村小集镇,原本只有一家小客店,供来往商贩们落脚的,一下子来了无数逃难的人,小店挤得爆炸了也没法支应,急迫中想主意用芦苇搭了临时的棚,地上铺一层厚厚的稻草,不分大人小孩男女老少,大家和衣滚上一宿,天亮了再继续赶路。
吃饭用的是大户人家煮猪食的一口大锅,架了木柴,锅里搅进玉米糊糊,不分昼夜地烧,一锅吃完接着再烧一锅。人们辛苦赶一天路,到晚上都想吃点热呼呼汤汤水水的东西,因此玉米糊糊供不应求,锅边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心碧自然是没法去挤,兰香是个女孩子,也挤不过那些人高马大的壮汉们。心碧只得拿出几倍的钱,央店家用小锅另煮了稀粥,一家人马马虎虎地吃了。
孩子们这一天实在累得够呛,粥一吃完,倒头便睡。心碧多年没吃过这样的辛苦,坐一天车子,浑身骨头都要颠得散架,睡在草铺上,翻来覆去总觉得难过。
睡到半夜,听到小玉轻声地哼哼,心碧伸手一摸,孩子浑身滚烫,呼吸粗重,胸口一起一伏像拉风箱。心碧情知不好,爬起来把小玉抱在怀里,只觉怀中抱着个烫手的暖炉一样。心碧就着星光,又一个一个去摸其他的孩子,好的是大家都还没事。小玉儿年幼,自小身子又弱,敢是路上吹了风,受了寒凉。要放在家里,请先生看看,吃两剂药,也就没事了,如今是在路上,别说先生找不到,就是开了方子,也没处抓药,没处煎药呀。
整整一宿,心碧就这么怀抱着小玉儿坐着。到天亮,几个大点的孩子醒了,兄妹妹病成这样,都知道着急,围了心碧团团直转。毕竟是烟玉最有心计,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对心碧说,她问过店家了,前面的大镇子是上埝镇,镇子里育看病的先生,也有药铺。
心碧心中一喜,抓住烟玉的胳膊:“你问实了,的确是上埝镇?”
烟玉说:“是上埝镇噢!那个给爹医病的薛先生,不就住在这镇子上吗?”
心碧说:“是就好!还是我烟玉有用,能替娘担心思。”
心碧早饭也等不及吃了,从包袱里拿些点心出来,孩子们和车夫一人分了几块,心碧就催车夫速速上路。
路上倒不及前一日那么拥挤,许是逃难的人一路寻亲访友,陆续找到了落脚之处的缘故。正是秋庄稼将熟未熟,遍地青纱帐四起的时候,两边田野里玉米黄,稻子绿,棉花白,高粱红,小河清清,大树成荫,羊吃草,鸡刨土,狗撒欢,一副悠闲恬静的乡村画卷。可惜心碧抱了小玉,心急如焚,只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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