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页)
楼、藏经楼、大雄宝殿。光绪年间僧人们兴师动众去北京请经,又浩浩荡荡一路吹打着回来,实际是向海阳当地士绅的一次示威活动,阻止地方上占用庙产兴建学堂和各种慈善机构。济民还记得少年时代见过的这一壮观景象:自城外迎春桥起,数十人的吹鼓手在前头开路,住持和尚根沉手举慈禧所赐“辉映中华”墨迹紧随其后。挑夫们身穿特制礼服,二人一抬大号经箱,每两只经箱中夹一位盛装的和尚,均头顶伞盖,身披朱红袈裟,手执香炉,香烟一路缭绕飘散。当时海阳城内万人空巷,老老小小夹道观看,踩掉的鞋子不计其数。寺中僧人的势力和能耐由此可见一斑。
海阳城大大小小六十多座寺庙,恐怕合起来也不及定慧寺的富有。海阳有好事者替定慧寺算了一笔大帐,前后几百年间,信徒们捐给寺里的山田就有上万亩之多,广布在海阳东乡北乡。寺里专门设立了几处庄房在这些地方收租,租金是僧人们生活和佛事费用的主要来源。
这里便要说到济民为何听心遥提起定慧寺,就心为所动,觉得有计可想了。
心遥本是海阳北乡人。从她这辈子往上数,也不知要数到第几代了,祖上出了个大官,终老之后归葬故里,其子孙为求先人的荫福,在他墓地旁盖起一座前后两进的香火院。到了心遥的曾奶奶这一代上,乡里瘟疫流行,曾奶奶一步一叩头地走到海阳城里,在定慧寺求签拜佛,要佛祖保佑她的儿孙平安。碰巧寺里来了个懂医术的云游僧,为老太太的虔诚感动,送给她一张祖传秘方,又教会她如何如何泡制煎煮。老太太回家便命人架起大锅,日夜熬煮药方里的东西,任凭病者取喝。结果非但她的儿孙们安然无恙,附近乡里的瘟疫竟得以控制,救了无数生灵。
瘟疫过去之后,恰巧定慧寺来了几个僧人到北乡一带收租,无处落脚,老太太国着心中欠有寺里的情分,主动提出将家里的香火院借给他们使用。这一用,一直用到老太太去世,一方没说收回的话,一方也没说归还的话。香火院实际上成了定慧寺在北乡设的一处庄房。
老太太去世之后,后人们就不那么好说话了:既是老太太生前没有将这处香火院赠送寺庙,后人便有权收回。再说,香火院无偿借给寺庙一住多年,有多少情分也算报答了。退一步,定慧寺如果实在需用,也该照价收买——地皮费、当年这前后两进房子的建造费、院里一应家具用物和香炉菩萨的置办费。
却不料庄房里的几个僧人翻脸不认帐,一口咬定老太太生前在定慧寺许过愿,如果菩萨救她家人,此香火院将捐赠寺庙。双方各执一词,且老太太已经去世,人死无对证,事情就棘手起来。心遥的爷爷告到官府,欲求一个公断。哪知定慧寺僧多势众,在海阳城里从来都是将县太爷一班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怎么会把一个乡下的土财主放在眼里!心遥的爷爷告状不成,反受侮辱,回去之后一口怨气憋出旧病,不治而死。
心遥的父亲接着再告。此时正逢定慧寺住待从北京请经归来,锋芒大增,声誉显赫,不光海阳,连通州府衙门都要避让几分。心遥父亲这时去告,岂不是鸡蛋碰上石头?白白拆进去钱财罢了。
到了心遥结婚,做父亲的心想,董家是海阳城里人,心遥的夫婿和大伯子又颇有身份,打几场官司该有把握。父亲就将香火院划到了心遥名下,一并算进嫁资里,归了董姓。这块烫手的山芋就这么到了济民手中。
一钱如命的济民自然是不肯让香火院白白落入定慧寺的,只是他做人向来谨小慎微,当年从黄埔退而归家便是证明。既要把香火院收取回来,又要不至伤筋动骨费太多麻烦,这事就十分难办了,济民十多年中有过多次尝试,总因势力财力均不敌定慧寺,悄悄伸出的一只脚又悄悄缩回。
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倒打上定慧寺的主意了呢?这就是他精明过人的算盘:他既不想在大哥济仁的官司中充当任何角色,又怕大哥日后回来要知道他的坐视不救,便策划着故意不迟不早地将自己搅入香火院的官司之中。既然他本人也有官司在身,那么他自然不可能再分出精力财力去为大哥奔走效劳了。如若官司碰巧能赢,更是他的福气,造化。一举两得,何其幸运!
想到这里,他当即起身出门,去找他的朋友、青帮头子范宝昆。
第五章
海阳城南的万鸿典当,是当时城里几家赫赫有名的大商号之一。差不多的当铺,不过在门口墙壁用白灰刷出一块圆,里面用黑墨大书一个“当”字。万鸿典当不同,是地地道道的金字招牌,木板特意请扬州漆器师傅来上的漆水,乌光锃亮。字是书法名家沙老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