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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由于雨儿未到预产期,我也早早地上学去了。中午回家,已是人去屋空。
我只有一个念头:立即到她身边去!
可是谈何容易,我们已被产房的一堵墙隔开。我隔墙喊话,被护士轰了出来。露露通过熟人和医生打招呼,医生让我回家等电话。
晚上,医生打电话让我去,告诉我:胎膜没有破,是假破水;由于引产,宫口已开三指,但入盆不深。需要当机立断:做不做剖腹产?
我咬咬牙,在手术申请书上签了字。
她躺在担架车上,朝我微笑。
〃好玩吗?〃我问。
〃好玩,像电影里一样。〃
二十二时零五分,担架车消失在手术室的大门后。
在电影里,镜头通常随着大门的关闭而悬置,我们看不见大门后发生的事情,只能看见徘徊在大门外的丈夫的严峻脸色。现在正是这样,无形的镜头对准我,我觉得自己也在扮演电影里的一个角色,但一点儿不好玩。
人生中有许多等待,这是最揪心的一种。我的目光不断投向紧闭的大门,知道大门后正在进行某个决定我的命运的过程,然而,我不但不能影响它,反而被彻底排除在外。我只能耐心等待大门重新打开,然后,不管从那里出来的是什么,我都必须无条件地接受。这是一种真正的判决。
一位朋友的妻子曾经向我抱怨,在她被产前阵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她的丈夫却微笑着对她说:〃人类几十万年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我知道这个坏丈夫的微笑有多么无奈。海明威笔下的那个医生替一个印第安女人做剖腹产手术,手术很成功,可是在手术过程中,那女人的丈夫已经用一把剃刀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露露一直陪着我。她坐在楼梯口,开始吃零食。我也坐下,感到冷,又站起来,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二十分钟够吗?〃我问颇通医道的露露。
〃起码四五十分钟。〃
我不断看表,时间过得格外慢。大门终于打开了。我的女儿诞生于一九九○年四月二十日夏时制二十二时四十八分。
手术室大门突然打开的那个时刻是永恒的。这个我一直在等待的时刻,当它终于来到的时候,我仍然全身心为之一震。我的眼前出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一个小护士从门里蹦出来,又一溜烟消失在隔壁的育婴室门后,手中抱着一个裹着纱布的婴儿。她的抱法很特别,婴儿竖在她的怀里,脸朝外,正好和我打个照面。
〃女儿!〃小护士朝我喊了一声。
〃我的女儿!〃我心中响起千万重欢乐的回声。
我的女儿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睁着的那只眼睛炯炯有神。
这是一个父亲和他的女儿相逢的时刻。这个时刻只有一秒钟。从此以后,这一秒钟在我眼前反复重演,我一次次看见那个蹦蹦跳跳的小护士如同玩具钟上的小人那样从一扇门消失于另一扇门,在她显现的片刻间,我的满头黑发的女儿一次次重新诞生,用她那一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向我注视。伴随着这个永恒的时刻,我听见钟声长鸣,宣告我的女儿的无可怀疑的永生。
小东西是从妈妈敞开的腹壁一下子进入这个世界的。
她躺在那间柔软温暖的小屋里迷迷糊糊地睡觉,突然被一阵异样的触摸惊醒。微微睁开眼睛,眼前一片从未见过的亮光。就好像有人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空气、阳光、声响一下子涌进了这问一直遮得严严实实的屋子。一眨眼,她被提溜起来,暴露在空气中了。
〃哇——哇——〃她发出了又嫩又亮的啼哭声。
雨儿躺在手术台上,没有见到她。护士把她抱走后,雨儿突然想起,懊恼地嚷道:〃怎么不给我看看呀!〃
不过,雨儿听见了她的第一声啼哭,事后一次次为我模仿,评论道:〃声音真娇嫩,真好听,一点儿也没有悲伤的含义。〃
是的,生命的第一声啼哭是不夹一丝悲伤的,因为生命由之而来的那个世界里不存在悲伤,悲伤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产物。
四
我曾经无数次地思考神秘,但神秘始终在我之外,不可捉摸。
自从妈妈怀了你,像完成一个庄严的使命,耐心地孕育着你,肚子一天天骄做地膨大,我觉得神秘就在我的眼前。
你诞生了,世界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一个有你存在的世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觉得我已经置身于神秘之中。
诚然,街上天天走着许多大肚子的孕妇,医院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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