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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九月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蓝天,我小时候清晨起床到院子里上厕所,天边只有一线亮,太阳还在破土而出,但是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鸽群从我脑袋上空飞过,一片一片的鸽子啊,大概有一万只。我忽然就被惊醒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要写诗,我要记下这些鸽群。”
我呆呆地听着,一万只鸽子在脑海中齐压压地飞过。
顾伤城看着我,缓声说:“离离,我一定会带你去北京,带你去看我生活过的城市,和那一万只鸽子。”
涌溪产茶,县城里有一个大大的晒茶场。
白天的时候大叶绿茶摊满了整个场子,就像一团棉花吸足了水,鼻尖满满都是湿茶叶的醇香。茶厂女工赤脚在上面踩踏。
夜晚里月光清明。顾伤城带着我偷偷潜入晒茶场上。一场一场的茶叶啊,连绵着。我脱了鞋在晒干了的茶叶上面跑。茶叶在脚下硬硬地梗着,满腔茶香,头顶明月,我看着坐在远远的对面的顾伤城傻笑。
深沉的夜幕下茂密的树影像有着很多欲说还休的传说。
我们赤脚坐在水田里,顾伤城抽出一根红塔山,点着火,顿时就有白白的浓烟喷出来。我着迷地看着他,他低低地唱着山歌,“一更里来跳粉墙,手攀窗棂细端详,我观见小妹子灯影下面坐,十字架上绣鸳鸯。”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那一天我失去信仰,却意外得到了爱情(5)
月亮在水田上空打转,顾伤城的声音慢慢高亮起来:“一绣高山,山青水常转,二绣明月,清风一片云,三绣百花,引得蝴蝶争朝霞,四绣天涯,道不尽沧桑变化,多少光阴流转了。”
顾伤城的歌声逐渐在空气中氧化,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又模模糊糊地醒来。睁眼就见一片一往无前的黑暗,和着漫天遍野的星光,汪洋恣意。
不知睡过去又醒过来几次,天终于蒙蒙亮了。
远远地,农人起床了,看到村庄的上空有烟飘出来,看到耕牛鼻子上的铃铛一摇一响地下田了。云彩也慢慢地移动着变了颜色。郊外的清晨空气清新,像醉人的乙醚。我听到地球的呼吸,在山峦的胸膛间一呼一吐。
一个人一生的爱情,只有一次,用光了,就再也没有了。
爱情是挟过指缝的风,是眼角眉心的痣。它突然袭来,势不可当,也就无法补救。
就像艄公撑了船,掌了灯,沿着沱江顺流而下。一路上野舟渡口,烟妓客船,不知道在哪一个渡口,他就要被人叫住,“喂,上岸。”艄公拴了船桨,抬头,一眼就看到岸上那个白面长身的女子。
它潜伏在哪儿,谁知道?在哪儿,会遇见谁?遇见谁,要用多久?多久以后,会离别,会死去?
这些都不由我们决定。我们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卷进去,很久之后,才觉出生疼来。
爱情,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是力不从心和无可奈何的。
可是,从我遇见顾伤城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我一生唯一爱的男人。
在那些月如银盘、如锦缎、如苏绣的天色下,我早早用光了我此生剩下的全部美丽。
3。
我还是常常想起妈妈。我找来小石块,在家门槛上画上了一长串弧
状不规则的线条。姥姥问我:“离离,这是什么?”我认真地说:“这是妈妈。”姥姥没说话就走开了。过了一会儿拿了墩布
过来,墩到了我面前,我用身子挡住,姥姥就拿着墩布生气地往前探,我干脆躺下来,护住那些线条。
姥姥裹着小脚,握着墩布看着天井上方四方形的瓦蓝色。
暖阳如瀑均匀温柔地匍匐在她成片淡褐色的斑上,姥姥脸上的皱纹像一根根横在时光上的针。
半晌,姥姥叹了口气,踮着小脚走开了。后来,我找来一桶油漆,把线条刷了一遍。这是那天妈妈走时站在门槛上摸着我头发时留下来的影子。
我上高二这一年,姥姥已经70 多岁了。
有好几次,我耳尖地听见有邮局的人站在家门口叫姥姥的名字,让姥姥去领汇款单,不知道为什么,她回来的时候总是两手空空。慢慢地邮局的人再也不来了。
房顶上有墨绿色的青苔丝丝缕缕贴着,角落里黄色的土陶大水缸往天井的浅沟里滴水,一滴,又是一滴。堂屋的房檐上系了一根绳,单吊着一只很亮的光灯泡。姥姥每天晚上都戴着老花眼镜,坐着缝缝补补。
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常见姥姥一个人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