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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户者——来说,是不存在什么日入而息的美事的。
在他的记忆里,冬夜的那一苗昏暗却温和的灯光,总是一直亮到深夜里。
那些日子里,他都会被他爹早早地撵上床——尽管他爹脾气和善、是个老好人,但在家里却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所以,纵使他百般不愿,也不得不乖乖地窝在被窝里,至多偷偷探出个小脑袋——看他娘做针线、看他爹做木工。
后来,等到他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地在日月神教的底层挣扎的时候,他常常会怀疑这个关于灯火的记忆——他时常想,也许,这个记忆只是他自己臆造出来的美梦罢。
每到这种时候,他总会抿着嘴角,从存放旧时衣物的木箱子里翻出一个沙包,捧在眼前盯着看,直到双目酸涩得几欲流泪才罢休。
那个沙包是当初他娘给他缝的。上面还有一尾锦鲤的刺绣——那刺绣的一根线头已经绽开了,绣线的颜色也暗淡了,然而他还是能在脑海里很清楚地勾勒出他娘做针线的样子——一手托着布,一手穿针引线——那种把穿出布面的针线扥出来、再慢慢拉长的动作,让他娘原本就窈窕的身形更显得舒展。
对他来说,那是极美极美的记忆了。
也就只有看着那些旧时衣物、针脚的时候,他才能肯定,他也曾有过那梦幻般幸福的日子。
第二颗珠子。
在他的印象中,他三岁之前有关白昼的记忆里,到处都荡漾着粼粼的波光——他家门前面那条溪水的波光。
那条溪水正是三溪中最大最急的一溪,恰恰分开了镇子和镇西高地以及高地再往西的老港码头。
虽然在旱季,那溪水只能没过人的腰际,但是在雨季,湍急的水流却很可能冲出溪床——雨大的时候,溪面甚至会涨到比石桥桥面只低一个指节的地方。
溪水上,那座不知道建了有多少年月的石桥,也一直担负着连接镇子和镇西老港码头的任务。
以是,这天天人来人往的,早把桥面的青石磨得溜光发亮了。
原先,他小时候那会儿,石桥还没加上栏杆,这一下雨,桥面便滑得厉害,一不留神就会滑跤、甚至栽下去,十分危险。所以,三岁之前,他爹娘从不允许他自己过桥。
然而,桥西只有他们家孤零零的一户,没有什么邻居,更没有什么同龄的小孩儿——镇上的其他小孩儿全住在桥东、在桥东玩耍。
就因为这条溪水的缘故,他过不去桥东,桥东的小孩儿也过不来。
在他的记忆里,他常常是独自坐在桥西的大青石上,眼巴巴地瞅着别的孩子们在桥东打闹玩耍成一团。
——好想过去啊……
他常常惆怅地看着溪水里的光影唉声叹气,好像个小老头儿似的。
他也不是没试过偷跑过去,然而被抓住了就必是狠狠一顿打,甚至会被他爹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不让出来。
——而且,娘会哭……
他懂事的早,小小的一个孩子便已懂得要体贴父母。
所以,当看到因为担心他、心疼他而泪流满面的娘时,他就下定了决心,发誓要好好等着长大的那一天,再不偷偷过桥了。
不过到后来,他爹娘看他天天闷闷不乐地坐在桥头、羡慕地看着桥东玩闹的孩子们,心下也很有一些愧疚和不忍,于是决定每天早上抱着他过桥,中午再抱回来吃饭,吃完饭再送过去让他玩儿,到了晚饭时间再把他抱回来……如此,虽然累点儿、折腾点儿,但好歹让他找到了玩伴儿、有一个不那么孤僻的童年。
第三颗珠子。
曾经,医馆的冷面小掌柜,是小镇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谈资。
人们都说,那个小掌柜跟他宅心仁厚的爷爷一点儿都不像,吝啬得很、薄情得很,从来不会因为你是他家多少年的街坊邻居而赊药给你,从来不会因为你家境贫寒而免了你的诊金。能让他赊药和免诊金的情况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爷爷强硬地要求、或者先斩后奏。
人们都说,那个小掌柜说话刻薄尖酸、面色冷峻凌厉,不过,他待人接物倒是客气,但也就是客气——不给你太难堪,也不给你一点儿亲近的机会。
他小时候体质不好,很容易生病,病得重的时候也去过几次医馆。
不过,那些时候他都病得头晕眼花了,对乔易的印象也不过是柜台后面一团冷冷清清的青影。
——好像清明时候娘做的青团子啊……
他某一次迷迷糊糊的时候,看着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不由如此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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