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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等等。这样的阅读从来都是因人而异、见仁见智。我期望的是不同的读者创造出来的多重叙述互相激荡交流,形成一个文学圆桌讨论班。可惜,我们当年在中文系,上课是老师满堂灌,下课的阅读主要是教材和辅助教材(所谓“参考资料”)。“参考资料”里的“原文”,也都是选好、注释好的。总之,你很难有自己的解释空间。没有个人的解释空间,一切被老师讲得很细致,还有什么好讨论的?记得有位颇为自负的古典文学教授不屑一顾地说:“你们这些一二年级的学生,读古诗根本就摸不着门。等三四年级以后,悟性好的才能体会出其中的一点味道。”我等新生刚进北大本来就战战兢兢,听教授这么一训,即使读出些感觉来也会给吓回去。在美国的校园里,你无法想象有教授会这么讲。特别是在一流大学里,总能看到一些十*岁的孩子,上课在那里试图证明自己比教授聪明。我妻子曾告诉我她在文学课上看到的景象:一位教授讲诗讲得淡而无味。一位小伙子站起来提问,随便评论几句就高出教授一筹。这局面碰多了,哪个教授敢对学生傲慢?再看哈罗德?布鲁姆(Harold Bloom)在耶鲁讲莎士比亚。如此大的权威,莎士比亚的剧本随口就背下来。学生听他的课经常要抽签才进得去。可是真到了班上,则完全是开放平等的讨论,他不会事先给你一个定解。
记得几年前,北大中文系一位教过我的教授来耶鲁访问。在他的讲座上,我委婉地问了这么个问题:“我们上学时,读古代诗歌都是读参考资料上选好注好的。根本不是从真正的原始文献入手。我们甚至从来没有碰过《全唐诗》。一直到我写毕业论文,题目是汉乐府对文人诗的影响,也都是根据‘参考资料’、‘作品选’来进行研究。可是到这里(耶鲁)后发现,美国的学术特别重视原文。有许多同学中文还不过关,但也去直接读史料,一个字一个字地查。北大现在的教学,在这方面有什么改进吗?”我其实问的还是解释空间的问题。比如读唐诗,什么是好诗,什么是重要的诗,全选好了,也通过注解解释好了,当学生的可不就照本宣科地记住,有什么能动的阅读可言?可惜,这位教授显然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马上辩护说:“你说的是本科生。我们研究生的训练很严格,不仅要读原文,还要研究版本。”这样,他把话题引向了专业教育,证明中文系的训练很专业。其实,我讲的还是通才教育。即使是本科生,是个学物理的,他也应该有机会从原文中发展出自己的解读的习惯。耶鲁不用说了,就是在萨福克大学这种不知名的地方性学校,我们系里的优等生作毕业论文也都是从挖掘原文档案开始。许多学生在档案里泡一年,最后挖掘出别人没有用过的史料。我当时问他这个问题只是基于一个简单的个人经验:我在北大中文系读了四年,从来没有接受过利用原始文献进行研究的训练。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不从原始文献开始,只读人家给你选好、注释好的,甚至解说好的东西,结果获得的就是非常肤浅的教育。我不妨再举一个例子。记得在大一春季那个学期时上古代文学史,有位挺权威的教授往讲台上一站,头向左转望着窗外,突然诗兴大发,随口背出韩愈的诗句:
北大为什么不读不写?(2)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然后他感叹道:看看,这就是写的早春呀!我们这课正赶上这时节。你们看看那草坪。于是他就开始逐句解释,大家低着头记笔记……
毕业那年,一位室友从教学楼回来报告一个发现:他路过一间教室偶尔看到那位教授在上同样的古代文学课,就出于好奇在门口窥视旁听了一下,发现那教授还是老一套:头向左转望着窗外,诗兴大发地背出韩愈的诗,然后是同样地感叹:“这就是写的早春呀!我们这课正赶上这时节。你们看看那草坪。”接下来是三年前同样的逐句解释,学生同样地埋头记笔记……要知道,在大学期间大家精神上发展了许多。时隔三年后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老师不过是十几年如一日地在那里乐此不疲地重复,心中的无聊感也就油然而生了。
这样读书,会把自己读成一个木乃伊。如果你不信,就看看2008年湖南高考的作文题,上面出现了同样的诗: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是唐代诗人韩愈的名句。诗句的意思是:在滋润如酥的初春细雨中,春草发芽,远远望去,一片淡淡的绿色。可走近后,却看见稀疏的草芽,绿色反而感觉不到了。诗句的意境是美的,隐含的哲理也很丰富。它使我们领悟到,置身太近,有时反而感觉不到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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