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宫宴(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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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冬至,天降大雪。
暖炉里炭火烧得正旺,又起了地龙,整个长阳殿和煦如春。谢墨以手支颐,闭着眼听殿内丝竹管弦热闹非凡,觥筹交错的声音夹在舞姬盘旋的柔暖香风中,一派奢靡又一派繁华。
纵然殿内如此喧闹奢华,他闭着眼,却还能听见外面的雪粒窸窸窣窣地拍打着大殿门窗,冷风呼啸,仿佛从门窗缝中跑进来钻到他的耳朵里,惹得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裹紧身上的玄色锦袍,哪怕其实一点儿也不冷。
一旁垂手侍奉的小太监眼尖,瞧着他裹衣的动作,连忙上前几步:“王爷可是冷了?奴婢这就让人再笼一个火盆来。”
“不必。”谢墨嘴唇微动,缓缓坐直了身体,似乎是一个动作维持久了有些僵硬,他单手扶住后脖颈,骨头嘎吱嘎吱地响了下。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小太监把目光埋了下去。
宫里没人想惹谢墨的不痛快。如今天子年幼,不过十一岁,太后又是个文官家族出身的女人,手里没兵没权,于是大雍一应事务大大小小尽在谢墨这位摄政王的掌控之下,而这位摄政王最大的霉头,便是讨厌人直视他的眼睛。
因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他因为这双眼睛吃了不少苦,要不是这地方不能碰不能换,只怕最想把它们挖出来换一副的人,就是摄政王他自己。
谢墨用这样一双奇诡颜色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宴会正酣,倒没太多人注意到他神色的异样,而他就像一只逡巡领地的雄鹰一般,敛了长翅落回窠臼,又恢复了那懒洋洋的模样。
他开口问:“人还没来齐?”
小太监在御前干了许多年,已经活成了人精,当即揣着袖子俯首道:“是,奚丞相身体抱恙,说是会来迟些。”
谢墨嘴唇动了动,没接着说话。
倒是小太监觑着他的唇角,领略了几分深意,于是自顾自道:“其实奚大人身体本来很好的,只是国事繁忙,再加上先帝驾崩后,教导陛下的重担也压在他身上。没想到,陛下的根骨还没拔起来,反倒把奚大人的身子骨压垮了。”
谢墨冷笑一声,那笑声不明所以,却有些大,惹得场下舞姬当即停住了盘旋的舞步,一时间,丝竹管弦停了,觥筹交错也停了,舞姬们垂着长长的云袖,排成两排垂着头,纤细的颈子仿佛脆弱不堪的花枝。
殿内极静,反衬得外面的风雪声愈发大了。
谢墨仿佛不堪其扰,皱起眉头狠狠捏了捏睛明穴。
就在他想开口的那一刻,大殿的门被倏然打开,外面的风雪猛地冲入,冰冷的长风与殿内的暖意猝然一撞,竟撞出了几分冰火两重天的味道。而那澎湃的风雪之下,一道身影孑立在门外,身后的小厮尽心尽力地撑着一把纸伞,挡住了大半落雪,厚厚地在伞面上积了一层。
谢墨一下子坐直了,他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猎物,亦或是看到了值得自己正襟危坐的敌人,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异样且好奇的情绪,他唇角都不自知地在微微上扬。
来了。奚丞相。奚大人。奚砚。
他上次见奚砚还是五日前,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因为什么来着?
谢墨看着奚砚的迈步进了长阳殿,挺拔得如一株傲雪凌霜的松柏,所有人都在向他问好,而他从来极重礼数,纵然是身子不爽,也没有半分错处、半分失态,一一彬彬有礼地回了。
他在台阶下站定,抬起那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里面是沉甸甸的冷漠。
可谢墨脑子里却还在想他五日前与自己吵架的失态模样。
是了,是因为李大人的小儿子强迫良家妇女之事。
大雍朝戒律森严,纵然李大人家中显赫、手眼通天,也无法保住自己犯了错的幼子,奚砚一向刚正,主张按照大雍律法办事,可大理寺还没动手拿人,犯事的就已经一命呜呼。
谢墨动的手。
摄政王大权独揽、只手遮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凡是他做的事,没有理由、没有考量,仅仅是出于他想这般做,于是便这般做了。放眼望去,普天之下,朝堂内外,能够敢于去制衡他这股横冲直撞的戾气的,也就只有奚砚一个人。
奚砚当时怒极,谢墨到现在都没想到,这个人看上去那般瘦弱,却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他掷地有声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动手杀人,纵然那人有千般万般罪过,自有律法处置,轮得到他堂堂摄政王亲自动手?惹人话柄又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