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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约翰·布鲁克,就一片柔情、滔滔不绝,要不是她的女仆陈嫂来请她去指导厨子做夏日布丁,她还会说个没完的。
亨利很礼貌地答谢了诸客的关怀和问候,便站起身到窗边站定,凝视着船外奔流不息的大江之水,心潮难平。
美丽的东方扇子,一样能勾起他这许多时日深埋心头的思索和忧伤,他几乎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一闭眼睛,就会有两种既相同又完全不同的目光交替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这是如此亲切友善、带着敬慕和些许忧郁的孩子的天真无邪的目光,而那却是那么冷峻、恐惧、仇恨,又埋藏着深深的痛苦,它们怎么会出自一个人呢?那个自幼就深深刻在他心上的可爱的小四弟!
自从亨利得知他的那个古怪倔强得不近情理的病人,那个大眼睛猴子,就是他一直怀念着的小天寿以后,痛苦就没有离开过他,而大英帝国远征军的每一次胜利,都会使这痛苦加深一分……
“亨利,来一杯咱们伦敦的苹果酒吧!”熟悉的声音使亨利骤然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两只装满金色酒液的高脚玻璃杯的,正是他昔日的好友、如今升任主力战舰舰长的威廉中校。他同情地说:“你的脸色还是过于苍白了。”
亨利默默地对他注视片刻,默默接过酒杯,再次转过身去注视江流。
余姚城北门外两人的争论和冲突,后来没有继续,威廉因作战英勇获得提升,但亨利已经不再把威廉当做朋友了。
威廉却似乎对这份冷淡视而不见,浓眉下深深眼窝中的绿色瞳仁充满温情,他笑着说:“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常常一起去逛皮卡地里街【皮卡地里街:是伦敦西区的交通动脉。后文所提到的皇家艺术学院、阿巴尼公寓、贝里兄弟酒馆都在这条街上,帕尔摩街也离得不远。】,你向往着百年历史的皇家艺术学院,我向往着帕尔摩一带的名流俱乐部。但我们有共同的向往:阿巴尼公寓和贝里兄弟酒馆的苹果酒。还听说大诗人拜伦也在阿巴尼居住过,而这里不许已婚者和妇女入住,我们就发誓永远不结婚!……还发誓,到了准许饮酒年龄的前两个月,定要同进贝里酒馆每人喝它三杯苹果酒呢!……”
亨利微微一笑,说:“你忘了,我那时候就特别迷恋中国城。”
“怎么会忘!你经常跑很远的路,到东区莱姆屋码头一带的华人区游逛,一逛就是大半天,我起先以为你跑去吸鸦片,后来才想到你是去搜寻东方图画……谁能料到你竟去上了皇家外科医学院,当了军医……”
亨利冷冷一笑,打断威廉的话:“我学医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拯救那些沉迷于鸦片一类毒品的可怜的人们;而你呢,已经被这场战争彻底改变了。回到英国,你会继续得到提升,完成自幼的心愿,进入帕尔摩街威灵顿公爵经常出入的名流俱乐部了!……”
“你是在恭维我还是在指责我?”威廉虽然仍笑着,表情已经不大自然了,“在战争中建立功勋,获得荣誉和提升,是每个皇家海军军官的荣幸和追求,这有什么不对?”
“这没有不对,但应当在勇敢交战的战场上获得,而不是靠残酷的屠杀!”
今天,威廉是抱着和解的诚意,主动向亨利伸出橄榄枝的,不料亨利用旧事重提的方式表示了拒绝,他心里十分恼火,说:“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杀戮在所难免!何况在战场上惩罚逃兵和懦夫,没有任何过错!”
“逃兵和懦夫也是生命!难道明知打不过还硬要上去送死,才算是勇敢吗?”
“至少这样的精神值得尊敬!”
亨利沉默片刻,终于低声说道:“可我是医生!”他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扭头走到客厅一角的钢琴边坐下,信手弹起来。《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的慢板轻轻地流泻而出,亨利沉浸其中,闭上了眼睛。跟过来的威廉在乐曲声中低低地说道:“亨利,我们为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事情斗气,实在太愚蠢了!让我们和解吧。晚上我们一起到随军商维克那里去消遣好吗?他从宁波带出来不少姑娘,有一个长得很美,很像状元坊的梦兰姑娘……我本想把梦兰从郭士立手中夺过来的,没想到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和他都落了空,什么也没有得到!……那两个姑娘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
三月里的清军大反攻失败以后,改派小股细作潜入宁波施行偷袭,远征军被杀被俘去了四十多人,比浙江战场上总的损失人数还多。殷状元一家也被骗拐而去。不久传来殷状元和她的养子虞得昌在绍兴以汉奸罪名被斩首示众的消息,两个姑娘从此没了下落。清朝的官兵弃城不守、战场溃逃成风,却拿一个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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