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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昆羞怒交加,嘴上拿着大喇叭,高声大叫道:“反了反了,‘四类分子’后代造反了,我以政治队长的身份严肃命令你们,马上缴械投降,交出对抗改造的‘四类分子’。念你们年幼无知,革命群众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后果自负,后果自负!”
但是,他的这一套,都是吓唬大人的。顽童们并不买帐,根本就没有人理他。
虞松远柱着笤帚,象样板戏里的英雄们一样,昂首挺胸,摆了一个很酷很酷的造型。然后,象大人一样责问道:
“周队长,教授重病一个星期了,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陈老师连着咳血,病情加重。我大我妈、我小爷小婶为抢救他们两人,三天三夜没睡。我小爷为抓药,半夜里冒着大雪步行上县城抓药。你却不顾生死,要来抓人,请问,你的同情心哪去了?!”
一番义正词严的拷问,让周昆哑口无言。
周昆气急败坏地辩解道,“你还是个不懂事的小鬏,这些道理你不懂。教授和陈老师是‘四类分子’,是专政对象。你殴打民兵,帮助‘四类分子’,对抗运动,是严重的犯罪。念你年少无知,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如果再不悬崖勒马,休怪人民群众翻脸无情!”
第十二章 《好姑姑》
“你少来,小爷我今天这事管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欺负月月婶子,她不理你,就公报私仇。罢了,我也不和你啰嗦了”说着,用京剧里的腔调稚声稚气、拖着腔调、抑扬顿挫地对周昆说:
“今ri我等在这里,有种你自己放马过-来-呀!”
围观的群众很多,但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巧云、苏云等几个丫头片子,拚命拍起掌来,推波助澜。周昆被人揭了老底,正要暴跳如雷,却见虞松远在围观人群的鼓噪下,突然唱了起来:
“小斑鸠,咕咕咕,我家来了个好姑姑。同我吃的一锅饭呀,跟我睡的一个屋。白天下地搞生产,回家扫地又喂猪。有空带我学文化呀,还带动妈妈做衣服。妈妈问她苦不苦,她说不苦不苦很幸福。要问她是哪一个呀,她是下放来的好姑姑……”
苏云、巧云及围观的少男少女,都跟着他们四人一起唱了起来,把紧绷的斗争气氛,搞得轻松滑稽,围观的人都笑得前仰后趴的。佘文芳和于月月也被他们逗得眼泪都笑了下来,佘文芳笑骂道,“小王八蛋,坏点子真多。”
周昆气得脸sè煞白,堂堂政治队长,连几个十来岁的毛头娃娃都摆不平。这么严肃的阶级斗争,被这几个死小鬏搞得成了一场闹剧,还怎么领导人民群众搞运动?可毕竟是些孩子啊,怎么办?
他正在左右为难,尴尬地思索良策时,忽然看到虞新河和虞新民,都抱着膀子站在围观人群中。而他们的几个大儿子,象虞松路、虞松久、虞松明等,则都虎视眈眈地站在父亲身后。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让民兵伤了这几个毛头小子,虞老大、虞老二绝不会善罢干休。
在虞家村,他毕竟是外来户。他虽然有权,但也从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于是,他大叫道:“虞老大,虞老二,再不管管你家这个无法无天的死小鬏,别怪我不客气!”虞新河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便理都不理他了。
父亲的态度让虞松远深受鼓舞,他让“胖墩”从猪圈围墙上折下几块大青砖,四兄弟每人手握一块,站起马步,齐声“嘿、嘿”地大叫着,虞松远则伸出嫩弱的小手掌,先一下砍向自己左手握的青砖,青砖应声断裂成两半。然后,又左右开弓,分别将另三人握着的青砖劈断。
门前围观的村民们全者喝起彩来,苏云、巧去等,则都嗷嗷叫着起哄。
今天这祸,显然闯得有点大。下面,少年虞松远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运动毕竟不是闹着玩儿的,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父亲。
这时,小婶佘文秀拽了拽虞新河的衣角,虞新河这才对周昆说道:“老周,教授染了风寒一直病着,老陈病得也不轻,两人差点熬不过这个冬天。乡里乡亲的,以后扫雪,我看他俩就不要去了。”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虞新河说话,“这几个臭小子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很能打么,那好,以后你就让他们代替教授和陈老师受罚,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是加强对小孩子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的改造,这样岂不是两全齐美。”
周昆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