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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足有二十公斤重,如果砸到我身上,势必筋断骨折。我立刻又缩了回来,眼睁睁地看着音响在空中做自由落体。因为后面还连着电线,它一边坠落,还一边由中提琴声部奏出一个“la”音。随即电线被扯掉,中提琴声戛然而止,转眼之间,整个儿音响摔到地上,成为一堆破铜烂铁。凭我的听音能力判断出,落地的那一声也是“la”音。
在音响之后飞出窗外的那样东西,我就更不敢接了。张彻情急之下,索性从楼上蹦了下来。奇怪的是他一点也没有摔伤,落地之后立刻对我喊道:“快撤快撤!”我一言不发,抓起惟一的战利品就跑。
半个月之后的另一个夜晚,拉赫玛尼诺夫就在我的钢琴边出现了。因此偷音响那天的情形,可被视为一个启示。
3铲仇(1)
那天晚上有惊无险,却也白忙活了。单个的音箱根本卖不出去,使用“博士”音响的人很少,大多是有钱的发烧友,他们只买配成套的。我和张彻把音箱装在一个“日历”牌电视箱子里,鬼鬼祟祟地在师范大学附近的旧货市场里溜了半天,也没找到买主。一个小贩看出我们饥肠辘辘,便提出用两盒盒饭交换,我们想起昨夜两条仓皇走狗的冒险,愤愤地拒绝了他。那小贩也许是为我们的气节感动,也许是买多了盒饭无法处理,便将盒饭送给了我们。
我们登时气焰全消,卑躬屈膝地接过饭来,放在电视箱子上蹲着大嚼。对于饿坏了的人来说,一顿饭固然能带来无与伦比的享受,但更会加剧对饿着肚子的将来的恐惧。吃完由西葫芦、土豆丝、焦溜丸子组成的盒饭之后,我们更加迫切地意识到钱的可贵。
“钱难挣,屎难吃。”我感叹道。
“我们还有勤劳的双手。”张彻绝望地打着饱嗝说。
“中国遍地都是勤劳的双手,勤劳的双手过剩了,只能留给自己解决性欲问题。”
“重操旧业,重操旧业。”
回到筒子楼,我上楼去弹琴,张彻耷拉着眉毛把音箱放进地下室:“只能留作纪念了,证明昨天不是屎壳郎碰上拉稀的——白跑一趟。”
我愤懑地在琴键上挥舞手指,弹奏德沃夏克的《斯拉夫舞曲》。德沃夏克是东欧作曲家中惟一开朗乐观的人,长相酷似新疆财主“巴依老爷”。我衣带渐宽,弹起这位胖子的作品未免力不从心,不一会儿便放慢了节奏,陷入呆滞之中。
张彻噔噔噔地跑上楼,对我重复了一遍:“重操旧业,重操旧业。”
对于铲仇这个工作,我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趣。倒不是受到“冤冤相报何时了”的传统思想的影响,而是感到照着人家天灵盖猛敲一下就逃跑这种行为过于荒诞。其实细想起来,那样敲天灵盖倒也拥有某种艺术的美感,就像柴可夫斯基所言,不合谐音也是值得歌颂的。但是我本身已经是一个不合谐音,再去制造新的不合谐音,未免失去了“不合谐音”应有的价值。
当然,如果世界上只剩下大三和弦、小三和弦,全然没有减七和弦的存在,也情理不容。
张彻倒是对敲天灵盖这一行为情有独钟,说起来好像在夏威夷海滩上打西瓜一样。他威逼利诱,再三宣扬良心无用论。我表示这不是良心的事儿。他说那不更简单了,说干就干。
毕竟不能就这样弹着琴饿死,只能说干就干。张彻的行动计划是:主动出门拉生意。所谓拉生意,就是我先头戴连裤袜,手持一块砖头,躲在暗处,看到哪位仁兄落单,便突然杀出,飞起一砖,将其拍倒就跑;被拍那位正在堵鼻血的空儿,张彻就过去问人家需不需要铲仇。对方想必会心存疑虑,表示不知道是谁拍的砖,他便可以拿起砖头给人家看,砖头上早已写好了字:此路是我开,此砖是我拍,你要不服气,请找某某来。某某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总之随便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就可以。接到定金之后,张彻再拿出看家本领,飞车击之即可。此举还有反间计的效果,能够造成互不相识的两个家伙结仇,他们都挨过打,一旦见面必然还要拼命,无论谁赢谁输,我们都还有一次生意可做。
但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此计不可谓不巧妙,不可谓不周密,实际执行起来却远不是那么回事。那天下午,我躲在理科实验室外的拐角处,头上戴着一只捡来的“浪沙”牌丝袜,蒙住脸部,等待过往行人。这条路甚是僻静,除了成天泡实验室的家伙买饭之外很少有人走。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听见拐角外有脚步声。我也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将出去,也没看清对方,抡起砖头就扔。谁想到砖头飞出去,砰的一声,对方却没倒,再定睛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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