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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挂,把吵吵嚷嚷的人间全都晾在一边,眼皮不时漾出几轮悸颤,涟漪似的,清洌极了。连长曾试着给矫龙换尿布,可一碰那嫩豆腐似的小身子,他就战战兢兢。倪宝姑做起这些来轻车熟路,儿子的一切她都烂熟于心。连长常常待在一边,看着倪宝姑给矫龙喂奶,洗澡,换尿布……连长觉得自己何时被缴了械,被称作命运的那个家伙露头了。
矫龙又饿醒了。奶水一时跟不及,倪宝姑便调了一碗面糊。连长邀功似的舀起半匙糊糊,放到嘴边吹着。矫龙的嘴角有股自然上翘的劲头,总是笑到了半路似的。匙沿轻轻一触,两页嘴唇便蚌肉似的一紧,接着就花瓣样地开启了。矫龙吞食的样子十足贪心,仿佛挟着一股怒气。吃得心满意足了,就抿住嘴巴,笑盈盈的环顾四周,伸出小手到处捕捉。连长不防让他抓住了鼻子,觉得一个不小的决心落在了鼻子上。连长任着他把玩,权当这鼻子是一个耍物。
倪宝姑这时忍不住笑了。倪宝姑现今变得雍容、柔润而机智,显然已从连长这里巧妙地脱身了,不觉间他已将她重新安置了一番。这时连长又向她讨话,儿子长下去会是个啥样子?连长等不得地央求她,好像那个答案就在倪宝姑手心里攥着。倪宝姑止住笑,正经说,他会给你争脸的,在我肚子里时我就这样吩咐他,我还说你要是出息个埋汰货就别怪爹娘狠心了。倪宝姑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讲,却刹在了半路。连长不甘心,好好等了一会儿,她却不肯再开口了。
大半年过去,矫龙这天颤悠悠地站住了,且试探着往前迈步,小脚丫一下踩了悬空,倒下去的时候让连长着实揪了一回心。很快他又爬起来,迈出第一步。奶奶的!连长在心里痛快了一下。
矫龙的声音也日益清晰,像一块陶坯,被用锐器一丝丝镂出了眉眼。小家伙总有数不清的牵挂,走着走着就要驻足观望,一缕烟气,或是墙上那个嘀嗒作响的挂钟。连长常常忍不住与他对视,儿子的目光直把人洗劫得赤条条的。矫龙贪水,你刚把他从大木盆那里遣开,转身就又泡在那里了。有时他还会站在连长和倪宝姑中间,左顾右盼,探究二人脸上的细节。要是他打破了一只瓷盘,会笑嘻嘻地辩解:它不好逮,像鱼。
矫龙腿脚一天天利索,一不留神就跑到院子里,同那些瓦砾、泥巴、鸡屎、草沫什么的厮混。有一回倪宝姑追了出去,他正要把手搁到那只病鹅的背上,病鹅嘎地一声,他不妨打了个激愣,脸上的笑却半点也没抖落。连长在一边看得不适。这孩子笑得也太随便了,那副上翘的嘴角,让笑走了捷径。
似乎为了证实一下什么,这天连长将矫龙一把捞到手里。两张脸捱在了一起。儿子带奶味儿的鼻息撩得连长守持不住。矫龙渐渐不再扭动了,喜孜孜的正对着连长。这不像是把儿子制服了,倒像是儿子把老子给识破了。连长有些着慌,道歉地问,爹爹手重,弄疼你了么?矫龙摇摇头。连长求他,别耍滑头好不好?你才猫狗一样大,说话做事只管孩子气,尽可大吵大闹,那才叫棒。这话矫龙不知听懂没有,却依然乖巧,啥都没有商量。连长渐渐有些吃惊,矫龙竟连犯愁时脸上也是笑的,那笑长在脸上了。
这天午饭后,矫龙蹲在院子里摆弄一堆栗子,那是倪宝姑几天前在集市上买的。他将栗子排成队阵,又捉来一只蛤蟆统辖“三军”。玩着玩着就玩不转了。连长在窗户里看得心事重重。啥时候起,连长觉得不便跟儿子太靠近了。他其实挺巴望跟矫龙一起玩,给他出出点子,告诉他这个蛤蟆长官能玩出多少种花样。连长随即走到院子里,迎住的又是那对笑意不败的眼睛。那笑意仿佛专冲着老子来的,成心狠狠招惹他一下。连长认真地生气了,冲着矫龙恼羞地说,干嘛这样?不要这样!矫龙笑得越发无遮无拦。连长喘不过气,胸闷难耐。他朝矫龙挥挥手,好了好了,有什么好笑的?矫龙便朝连长走过来,那张笑脸一步步向他逼近。连长狠狠跺了一下脚,那简直是一对鬼火。儿子的笑是铆在脸上的,牢不可破,差不多是一件武器。
3。幽灵
矫龙如今活动起来轻手轻脚,越来越像个幽灵。连长依旧远远地瞄着,心里边咬定,他摊上的可不是平常的麻烦。
矫龙动辄就摆弄那堆栗子。那些栗子已经给捉摸得出神入化,一颗颗贼头贼脑。又像是一盘棋子,调来遣去,每一颗都满是算计。再不就是一场巫术,矫龙的指间鬼魅丛生。栗子化成一球球的小谜团,给熙熙攘攘地撒到半空里。
这天矫龙在院子里生起一摊火,燃着的秸秆噼剥作响。火苗横舔竖窜,像一群幸灾乐祸的光屁股的小妖。矫龙将栗子一颗颗往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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