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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渊见状,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十分忧心地叹了口气,他身后一群太医连忙一拥而上,团团围住谢允。
谢允配合地递出手腕,然而南端王金贵的手腕只有一条,着实不够分,众太医只好挨个排好队,有察言的,有观色的,忙得不亦乐乎,折腾完一溜够,又一起告罪,煞有介事地凑到一边会诊,这时自然要避开贵人,奈何谢允耳音太好,将众太医在外头的唇枪舌战听了个一字不差,简直忍俊不禁——好像他们真能治好一样。
谢允才一抵京,还没来得及摸到端王府的门,赵渊就急吼吼地命人将他接到宫里小住,也不知道是为了表达重视与恩宠,还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一样随时要死。
可惜,临出发时,同名大师将第三味药给了谢允,加之正牌推云掌传人内力深厚,此时看来恐怕是非同一般的精神,不知赵渊看起来会不会觉得十分失望。
谢允活到了这步田地,已经不大在意别人的看法了,该回光返照的时候,他也懒得假装弱柳扶风,左右没别的事,他便一耳朵听着太医们七嘴八舌,一边随意应着赵渊带着政治任务的闲话家常。
赵渊很会引导话题,时而问他些江湖趣事,简单的事谢允便顺口同他一说,说来话太长他懒得叨叨的,便推说自己隐居蓬莱,不太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两人好似两只披了人皮的狐狸,一个递话,一个敷衍,倒是显得十分和乐。
忽然,原本百无聊赖的谢允耳根轻轻一动,送到嘴边的茶盏一顿,身上的寒意很快包抄上来,掠夺了茶盏上腾腾的热气,一个小太监见了,忙诚惶诚恐地上前换茶。
谢允略微眯起眼,抬头往四下横梁上看了一眼。
赵渊笑道:“当年你刚回京的时候,还没有自己的府邸,就是住在这里的,三年前此地翻新过一次,但东西都没动过,有没有一点亲切?”
谢允笑了笑,接过小太监新换的茶盏,盯着自己指尖上短暂浮起的血色,忽然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对了,皇叔,我这些年没出蓬莱,消息闭塞,都还不知道——明琛出宫建府了吗?在什么地方?”
赵渊略微一顿。
谢允笑容真挚,丁点破绽也不露:“回头我去瞧瞧他。”
“明琛哪,”赵渊收回目光,淡定地吹开茶水上的浮沫,“很不成器,人也老大不小了,成日里心浮气躁,什么正经事也不干,一天到晚想往外跑,我正圈着他读书呢。回头我将他招进来,你要是有空能替叔管教一下最好了。”
谢允便道:“也是,那年他在永州搀和的那事实在太不像话,儿女都是债啊,皇叔。”
他接连两句话里有话,堪称挤兑,赵渊虽然维持住了表情,方才热火朝天的家常话却说不下去了。
两人各自无话片刻,赵渊这才反应过来,谢允是说话说烦了,故意口无遮拦,隐晦地送客。不是他不会察言观色,只是继位这几十年间,赵渊已经习惯了当一个皇帝,习惯了哪怕底下人即便各怀鬼胎,同他说话时也都得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盼着多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鲜少有人嫌弃他话多。
建元皇帝沉默了片刻,起身道:“拉你说了这许久的话,也不早了,小叔不打扰你休息。”
谢允懒洋洋地站起来恭送,连句多余的谢恩也没有。
赵渊摆摆手,走到门口,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旁边一脸走神的谢允道:“我朝廷王师步步紧逼,已经迫近旧都,曹氏逆贼只是秋后的蚂蚱,不足为虑,下月初三是什么日子,记得吗?”
“曹氏逼宫,先帝的忌日。”谢允头也不抬地回道,随即又笑了笑,“皇叔与我闲话了这大半天,是不是险些把正事忘了?”
赵渊对这句刻薄话充耳不闻,只接着道:“还有你爹的——恐怕周卿他们未必来得及剑指京城,但我还是打算在正日子祭告一番,倘若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保佑我军光复河山,使逆贼伏诛,安天下黔首,再有盛世百年。”
谢允点头道:“哦,也好啊,算来没几天了,侄儿还能凑个热闹,省得死太早赶不上。”
赵渊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好一会,他才低声道:“方才听你说起那蛊虫驭人之事,着实耸人听闻,但细想起来,又似乎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允略一抬眼。
“你站在这里的时候,觉得穹庐宇内,四方旷野,迈开腿,却总觉得路越来越窄。”赵渊道,“你被架上高台,被推着、逼着往前走,路途又泥泞又不见天日,但是你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头。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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