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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娘不是顾沅,皇帝没法心无芥蒂地让她留在身边,她略一踌躇,抬眼看向顾沅:“魏逢春与朕提过,如今御前没有空缺——你看呢?”
“魏总管对臣也是这样讲。”顾沅静静与皇帝对视,“但他忘了,如今御前女官里,其实尚有一位空缺。”
她语气极笃定,皇帝心里泛起不祥,却又不得不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哪一个?”
“允娘腊月便要出宫,臣虽然暂时接手她的差使,可最多明年恩科前,便也要离宫,这个差使给她,不正是两全其美么?”
皇帝无声无息地攥紧了手里的《南华经》,她抬起眼睛,眼前顾沅神色平静无波,眼神清澈坦然,仿佛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原来伤心难过到了极点,竟会连一丝怒气都生不出来,胸口只剩下冷冰冰空荡荡的一块,皇帝扯了扯唇角,在茫然中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如尔所愿。”
☆、第35章
看着顾沅波澜不惊地退出殿去,皇帝倒在榻上;心里仿佛被挖去了一大块;空荡荡的。她举起手,赫然发现那卷《南华经》还在手里;薄薄的绢册被自己攥得变了形,封皮上的“臣薛孝通恭进”的字样也皱了起来。
昨天顾沅的背书启发了皇帝,总避着朝臣并不是个办法,顾沅的文才并不比鸾仪科诸人差;倘若能因此得朝臣青眼;日后封妃立后;是不是也能容易些呢?
薛孝通是皇帝的启蒙师傅,闻名天下的大儒。虽然薛孝通对议礼的事反对最力,在御前和皇帝吵得天翻地覆,但皇帝却知道他是位纯粹的正人君子,凡事遵循公心,面上严肃,内里心肠却是最和软的一个。薛孝通爱才,顾沅抄过他的时文集子,再临他的字帖,便是暗地里有了半分师生之谊,到时自己再陪着顾沅上门求教,总不会被扫地出门。
然而这样的苦心,其实不过是一场笑话。皇帝抬起手,在虚空里写了个“顾”字,又颓然地放下了手。那一日的担忧如今成了真,顾沅呆在她身边,心里却只念念不忘地想着要离开,那让自己心头暗自雀跃的相处,在顾沅看来不过是和其他宫人一样的寻常差使,即使她再怎么处心积虑地讨好也无济于事——她不喜欢她,她给予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的负担,她除了如她所愿,不再纠缠,还能再做什么呢?
就算是九重至尊,能做到的事也有限,皇帝心底满是无能为力的挫败,然而又无可奈何。自制太过成了习惯的人,于儿女情长上总会比旁人逊色些,皇帝既学不会像遂王那样唇舌灵便花言巧语,也做不到裕王想要就夺到手里的横蛮无忌,她只会尽自己所能地把自己能给的东西给出去,期望能换来顾沅一个心甘情愿,顾沅对她给的东西泾渭分明地冷淡,她就束手无策了。
一念至此,皇帝心痛如割。这里是她曾听着她的声音入睡的地方,曾经的甜蜜如今仿佛成了毒药,抹在心口能让人痛彻心肺。皇帝一刻也没法再待下去,索性起身传司衣进殿更换朝服,起驾去昭仁殿处理朝务。
皇帝素来起居极有规矩,自五岁起,除了某些重大典礼不得已,午间小歇几乎是雷打不动,这么做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魏逢春在龙辇外扶着轿杆,窥着皇帝八风不动的脸色,略带不安地请示:“小爷歇得不好?可要传太医?要不,奴婢再请顾小——”
皇帝止住他的话,声音淡漠得没有半分生气:“以后晚上的安神汤,你换个人送吧。”
魏逢春打了个寒颤,皇帝依旧是明察秋毫,只是不计较他的这么点小把戏,他没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退到一旁闭紧了嘴。
皇帝这一日处理政务的时间格外的长,连晚膳都直接摆在了昭仁殿里,回清和殿歇息时已经将近二更。殿里内侍宫女照老例行云流水地忙碌:司浴、司衣服侍皇帝入浴更衣,司饰捧着御衣匣子将皇帝换下来的衣裳清点了收起,送回内四执库分类别处置,典设用汤婆子暖好锦褥,给殿内香炉换安息香,司药对照着太医方子检验御膳房送来的安神汤——御前总管统管全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照应,崔成秀眼见着司浴、司衣一干人鱼贯退出,正是轮到司设入殿侍奉的时辰,转过脸目光在房里诸人间逡巡了片刻,稍一思索:“御前茶水的差使眼看就要换人,眼下还是得让新手多上手练练,免得后头出了差错都没人指点补救,俗话说得好,是骡子是马,都得拉出来遛遛不是?既然小爷准了李女史的差使,今儿这碗安神汤,就让李女史送吧!”
御前差使向来是按资排辈,既然顾沅尚未出师,那按常理李婉娘便不该越过她去。程四娘看了看允娘和顾沅,见一个坐在炭火盆边上打盹,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