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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心忧容满面,“这都十来天了,你总算是醒了。”
“孩子……”我只觉得喉咙干哑,涩涩的说不出话来。
嬷嬷忙回道,“小阿哥有乳母抱着在西边的屋子里,福晋放心吧。”
凝雪走去门口,一挑帘子从外头丫头手里接过木盘来,托着走近,半跪到床边伺候我漱口,宝儿方才赶着出去,不一会儿也托着个木盘进来。
惠心从宝儿手上端过小碗,道,“来,先喝点清淡的,才醒不能吃那些油腻的东西。”
我就着碗口喝了两口,只是觉得清甜香糯,不觉间一小碗甜粥已经下肚。见我吃了粥,凝雪忙又捧过铜盆温水来,伺候我擦洗,收拾妥帖了,我才想起一直未见春妮,便问道,“怎么不见春妮?”
宝儿答道,“春姐姐在伺候王爷,王爷着了暑气,歇在东边的小楼里。”
惠心嗔怒地瞪去一眼,吓得宝儿忙住了嘴,退到一边。惠心向我一笑,宽慰道,“前几日天儿不是热得慌吗,四哥在屋外头站的长了些,故而身上有些不爽利,大夫说了,歇两日便好了。”
我咬了咬下唇,强忍住含在口里的话,没有问出来。
“小阿哥来啦!”春妮怀里抱着个湘绣襁褓进来,一边的仆妇正为她挑帘。
惠心赶紧笑着起身,接过春妮怀里的孩子,抱到床前来给我看。我探出头去,伸手扒开襁褓一角,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生命。他的小脸还有些皱皱的,粉红通透的皮肤,细嫩得连小小的血管都显得那么分明。
那孩子眯着眼睡得正熟,我伸出食指来,放进他的小手掌里,熟睡中的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指。
“他长得真好看。”我微微笑道。
“来,给你抱抱。”惠心就势把孩子塞进我的怀里,我赶忙小心翼翼接了,生怕扭到他细嫩的身躯。
我拿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眉眼,又极轻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朝惠心笑道,“这孩子的眉眼像他阿玛,鼻尖和嘴唇像我,你看看是不是?”
惠心笑答,“我们也是这么说。”
我还是第一次抱着如此稚嫩的小生命,以前也抱过别人的孩子,但一则那些孩子都已经至少过了百日,二则,毕竟是别人的。可,抱着他却只觉得整个人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
我轻轻摇晃着他,笑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呀?你叫什么?”
床边的四人都喜笑颜开,春妮上前笑着逗趣道,“咱们是王爷家的孩子,叫福宜。”
“福宜?”我抬头问道。
惠心笑答,“爷说,是福如东海的福,适宜的宜,就是怎么看着怎么觉得好的意思。”
“小福宜,”我抱着孩子嬉笑,心里满满的,“原来你叫福宜呀,你什么时候能会叫我额娘,啊?”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他一直没有来看我,偶尔几个清晨,我在朦胧中醒来,似是透过窗上糊着的软烟罗似真似幻地见他站在屋外廊下,可那身影转瞬即逝,仿若沙漠中奇异的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几次鼓起勇气想要问身边的人,他在哪里,却是自尊心作祟,又生生地吞了回去,我总想着,如果他想来看我,便早就来了,既是他已不愿再来,我又何必庸人自扰。他想要孩子,孩子已经有了,我不过就是个多余的摆设罢了。
直到七月里的一天清晨,我满了双月子,嬷嬷吩咐丫头打水给我彻底沐浴洗头。洗浴后一身轻松的我欢愉地靠在软榻上,逗弄着一边只穿着一个红肚兜的福宜。春妮看着我的轻松自在,却是一脸的惆怅踌躇,迟疑了一会儿,终是从袖头里抽出一封信札给我。
我取过信来看,是四阿哥的字:
七月辛卯,戌时初刻,东角门,青布车。
不过短短十来个字,我便已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鼻子泛酸,眼中升起一股热气。
“姑娘,察哈林已经把车备得了,您收拾收拾东西,酉时三刻,奴才便会支开屋里的人,引您从后边出去,凝雪姐姐已经把银子都备好了。衣服不必多带,这旗装旗鞋日后也穿不上了。”春妮俯□来,压低声音说道。
我用力握紧手中的信,顺势将它揉做一团,扔给春妮,“烧了它。”
“嗯?”
“王爷呢?”我问道,“我要见他。”
春妮一怔,须臾,喜极而泣,嘤嘤片刻,才回道,“王爷前几日便启程去热河了,西北三老爷来了信,有要事定要王爷面见皇上。王爷为赶在皇上行围前见驾,急急忙忙地便动身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