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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认为,一个人若是言行卑微,那么内心必然也感觉卑微,但若内心自觉卑微,举止却未必会低声下气,倡导新世纪哲学的作家卡森斯(Norman Cousins)也持同样的看法。我们虽未必认同这个观点,但也不能为其扣上反人文主义的帽子。斯金纳稍后也提到,个体存在必与环境有关,绝不可能不受环境影响。一般人认为他所谓的环境影响就是外在的束缚限制,但也许他说的是那片让个体对世间万物有所反应的灰色网络?凯根博士当着我的面躲到桌底下,且信誓旦旦说他有自由意志,可以不受外在情境操控。也许他这样做是受某种他独有的潜藏习性左右。斯金纳认为,人类受制于诸多复杂纠葛的因素,而且也必须承受这些束缚限制。这种说法与近代女性主义学者吉利根(Carol Gilligan)不谋而合。吉利根曾说,人类生活在彼此依赖的网络中。这项事实不容否认,人类若不能认清事实,并以此建构道德规范,势必一再受挫。吉利根、米勒(Jean Baker Miller)等女性主义学者,从何汲取启示?她们在论述中不时反映出斯金纳的思想。也许女性主义心理学者私底下是斯金纳的信徒。不管怎样,我们一直低估了斯金纳。他还未能让我们接受他的思想,就已经遭到窄化、贬抑。
斯金纳留下的巧克力,淡淡的苦香
朱莉来波士顿出差,邀我到剑桥市欧迪路11号的斯金纳故居。他曾在此长住,直到去世。那天天气晴朗,我开车来到约定的地点。庭院里花木茂盛,紫色新芽高挂枝头。朱莉开门让我进来。她比我想像的年纪更大,皮肤仍细致有光泽。当年斯金纳长时间在实验室里工作,他不仅发现了老鼠具有绝佳的调适能力,而且找出了个人与群体紧密的联系。经过漫长一天的工作,他回到这里休息。操作性条件反射这个不带情感的词汇,其实反映了人类的双重角色。我们既是工匠,也是雕刻品;既是艺术家,也是艺术品;我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其实都是自己所致。
这栋房子的产权仍属于斯金纳家人,目前居住者是斯金纳外孙女克莉丝汀一家人。朱莉带我下楼来到斯金纳的书房。十多年前,他就坐在这里突然陷入昏迷,不久后便离开人世。朱莉打开门,我听见她语带哽咽地说:“这里的一切都和他生前一样。”书房里有股霉味,墙边有个黄色隔间,斯金纳生前就坐在里头午睡、听音乐。墙壁上挂着德博拉和朱莉小时候的照片以及他们养的猎犬的照片。书桌上,一本厚重的书摊开摆放,正是数年前斯金纳翻阅的那一页,他的眼镜收好放在一旁,还有一排维生素胶囊,他再也吃不到了这几颗椭圆胶囊了。
那个阴天,救护车将他载走,不久之后,他被放入此生最后一个箱子里,那个箱子外表漆黑,由兽骨制成。我摸摸桌上的维生素胶囊,拿起一个玻璃烧杯,边缘还留有药物挥发后的蓝色物质。我应该闻到了斯金纳的味道,那是一股陈旧的奇特气味,混杂了人的汗臭、狗的唾液、鸟儿迅速转头的动作,还有若干甜味。接着我看到了斯金纳的札记,我看看上头的分类标签,写着:“鸽子打乒乓”、“子女控制机实验”,还有一本放在最后,上头写着:“我是人文主义者吗?”这个问题直截了当,或许还是一切问题的根源。这样一本札记,可见斯金纳也有相当脆弱的一面。
我们尽量轻声交谈,深怕惊动周遭保存完好的昔日景物。我问朱莉:“可以看吗?”朱莉说:“当然可以。”她把札记递给我。斯金纳的字迹凌乱潦草,我能看懂的并不多。约略看得出的是“为了人类福祉”,几句之后是“……维持生存,我们必须……”,最后一页写的是“我怀疑这样做是否值得,”札记的内页已经开始碎裂。我问朱莉:“你打算将这些归档收藏,还是就放在这里?”书房里光线昏暗,她双眼炯炯有神,神情崇敬,环顾这个属于她父亲的圣地。我不禁想到,朱莉从不质疑斯金纳的所作所为,只有他给的暗示才能让她全心臣服。当年斯金纳让鸽子叼起盘子,老鼠不断来回奔跑,他想让朱莉也将自己奉若神明吗?或者他会鼓励朱莉突破现状,广泛尝试,寻求能产生不同反应的强化物,提出崭新的资料与想法?
朱莉指着躺椅旁的小茶几,说:“你看!他昏倒时嘴里吃的就是这块巧克力!”我低头看见瓷盘中摆着一块黑巧克力,斯金纳留下的齿痕清晰烙印其上。朱莉说:“我要永远保存这块巧克力!”我问:“已经放多久了?”她说:“十多年了,不过保存得很完好。”不久她离开房间,我拿起那块缺角的巧克力仔细端详,仿佛看到斯金纳的嘴碰触这块巧克力。在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下,我举起手,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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