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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独自受了不少苦,心里一直愧疚不安。如今恶战在即,一仗打下来是死是活,谁也无法料定。我反正是横下一条心了,既当了军人,战场就是最后的归宿。只是我娘,可怜她孤老一个……”
心碧眼睛一热,打断他的话:“沈旅长别说了,心碧能懂你的意思。老太太跟我相处一场,我们之间已不是寻常的关系。沈旅长万一战场上成仁,心碧一定到扬州接了老太太来,我们一家会为她养老奉终。”
沈沉深深一笑:“那就真的是拜托了。”把手里的布袋递到心碧面前,“里面是十根金条,我当兵多年的积蓄,留给我娘养老之用。”
心碧像被火烫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后一跳:“不……”
沈沉仍旧笑着:“你不替我收下,我又能交给谁?”
心碧嗫嚅道:“……冷如。”
沈沉说:“他也是要跟我上战场的人。”
心碧迟疑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沉又是一笑:“这样吧,权旦请你替我保存几日,若沈某命大不至战死,这包东西便完壁归赵,可以了吗?”
心等只得吁一口长气,伸手接了布袋,收进怀中。因为怕人多眼杂处有什么闪失,她不敢在这里停留过久,匆匆地赶路回家了。
战斗是从接近中午的时候开始打响的。当时心碧正揭了锅盖用铲子铲锅里的南瓜饭,一颗子弹“啪”地在头顶上空爆炸。心碧冷不防地受此惊吓,手一哆嗦,铲子掉在了地上。兰香捡起来,拿到外面去洗,脚刚跨出门边,枪声大作,僻僻啪啦爆豆子一般。兰香慌慌张张舀一瓢水把锅铲冲了冲,又慌慌张张逃回门内。
心碧扶着门框往远处张望,因为是在中午,天空很亮,看不到战场上枪弹爆炸的火光,只听得枪声响得很杂,单发连发的都有,还夹了手榴弹的轰响。有淡淡的硝烟味飘了过来,呛得人喉咙发紧。心碧虽是个女人家,济仁却是当过北洋军中将军需官的,心碧十几岁就跟着济仁从军,战场上的事情也不算十分陌生,知道像沈沉这样打伏击仗,武器很重要,武器顶不住,根本拿对方的攻势无可奈何。前日她去看人挖战壕,见保安旅官兵们背的枪不过是些湖北条子、老套筒、广东造,济仁在军队上那时候就有的老货色。心碧心想,都说日本人的武器好,也不知沈沉能打过他们不能?但愿菩萨保佑我们这边的人得胜。
心碧贴了墙根出门,到饭堂里看了看,三个小点的孩子都回来了。小玉紧揪了烟玉的衣服,猫似的挨紧姐姐一动不动,小脸儿吓得发白。克俭说是胆大,也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此刻同样坐着发呆。心碧问烟玉两个姐姐怎么没回,烟玉摇头说不知道。
南瓜饭盛在桌上,谁都没心思动筷子。
枪声时急时缓,时断时续,猜不透两方谁占上风。心碧担心绮玉思玉的安危,又替沈沉捏着一把汗,一颗心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约摸一两点钟的时候,绮玉思玉喘着大气奔回家来,两个人脸上都是三花脸一样沾着灰泥。她们抢着告诉心碧说,学校里有一个同学被流弹打伤了,她们帮忙送到薛先生家,结果薛先生不会治枪伤,没法弄出伤口里的子弹。那同学流血太多,已经昏死过去了,她们只好去了战场附近的临时包扎所,请军医治了治。同学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还不知能不能活呢。两个人说着都嚷饿,端起桌上的南瓜饭狼吞虎咽。
心碧又是心疼,又是后怕,故意冷了脸子说:“你们的老师哪儿去了?还有那些男孩儿呢?就剩你们两个能豆儿忙这忙那的,连枪子儿都不怕?”
绮玉鼻子一哼,不屑地说:“他们呀,早吓成面条儿了。教我们历史的李先生枪声一响就忙不迭钻了讲桌,怕是到现在还不肯出来呢。有个男生尿了裤子,臭哄哄的,羞死个人。”
几个小的都被姐姐逗笑了。家里一直恐慌的气氛这才松弛下来,一个个都觉到了饿,抢着上桌吃饭。
下午,心碧把儿女们拢在家里,说什么也不放他们出门。
有一阵子枪声稀落了很多。绮玉思玉跃跃欲试地要往外溜,迫不及待想去看胜负,被心碧察觉,厉声喝住了。果不其然,过一会儿新的一轮攻势重新开始,枪声手榴弹声更加火爆。绮玉思玉都对视着直伸舌头。
一直到傍晚,战斗才算完全停止下来。薛老爹先开了门出去,半个时辰之后回来告诉心碧:“我的天老爷!没见过这么惨的事:死的伤的总有七八十个呢!镇上几家祠堂里横七竖八部躺满了人,流的那些血呀,一汪一汪积着,腥味儿闻着叫人要呕。”
心碧凑着他的耳朵大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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