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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东西如同小鸟啄食的润玉突然变得像得了馋痨一般,喉咙里老有一双手伸出来,不停地抓挠着要食物。偏偏这时日本人已经封锁了从江边到盐城的一条公路,东乡沿海的食盐出不去,西乡南乡的猪肉油脂南北杂货进不来,冒家再是有钱,也不能顿顿大鱼大肉的吃着。逃难时从家里带出来一些腊肉火腿香肠什么的,天天也就是在饭锅里蒸个一小碟儿。之贤自然是顾着润玉,荤菜碗里从不伸筷子。之良之诚却不行,一是半大小子还不知道照顾人,二是兄弟俩正当发育长身体的时候,肚里也需要油水,有多少肉都吃不够。一家子坐上饭桌,润玉还没好意思动筷子,几片肉已经被兄弟俩风卷残叶,连蒸出来的肉汁都倒进饭里。润玉从小娇生惯养,父亲对她宠爱有加,跟弟弟妹妹们一起吃饭,什么好东西不是先尽着她!如今肚里怀着孩子,正是最该受照顾的时候,偏冒家的人不对她重视。润玉哪里能受这个委屈,坐在那里,筷子拿在手上,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涌了出来。
之良之诚没有在意,三口两口扒完碗里倒了肉汁的饭,丢下碗离开饭桌。之贤见润玉这副泪汪汪的小可怜样儿,心里很是难过,又不好说什么。一边是亲弟弟,一边是娇妻,当了父母的面,他总不能明显向着妻子,喝令两个弟弟别动那碟肉吧?只有独妍脸上很不好看,明明白白地说:“有饭有菜还嫌怎么样?看看左邻右舍,谁家不是一天三顿玉米接儿粥?”
之贤替润玉说话:“她肚里还有个人要吃饭呢!孕妇总是要多点营养才好。”
独妍哼地一声冷笑:“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摆她大小姐的架子罢了。”
冒银南看不过去,打圆场说:“怪只怪小日本可恶,要不是逃难,家里要吃什么没有?明天叫人多到集上转转,看能不能买到点荤腥。润玉的营养还是要保证。”说完碰碰独妍的胳膊,意思叫她不要再说了。
独妍哪里又是个肯饶人的人?马上对银南瞪一瞪眼睛:“你这个好好先生做得地道,连儿媳妇都要讨好。我是看不惯她那副娇滴滴的样子,好像生下来就是千金公主。知道的呢,晓得不过是董济仁宠出来的;不知道的呢,还以为真是什么金枝玉叶呢。”
润玉一听这话,敏感到独妍又是在拿她母亲心碧的出身作讽了,心里一时恨极,筷子一摔,起身就离开饭桌。
之贤跟上来,追着润玉说:“你别听这些话,我娘的嘴就是损。”
润玉回过头,恨恨地叫道:“再损也不能损到自家人头上!她这是看着我娘事事处处比她出色,心里嫉妒呢。我娘哪儿招她惹她了?娘是没文化,可娘为人处事的气度要比她大得多,她赶一辈子都赶不上!”
之贤也不辩解,由润玉把心里的火发出来了,才笑笑说:“声音轻点,别伤了胎气。”
润玉回过神来,不觉“嗤”地一笑,对之贤自嘲地说:“看看,这就是婚姻的好处,天天这么柴米油盐,鸡零狗碎,日子水一样地过去了,如花如玉的容颜老了,如烟如霞的梦幻灭了,如歌如吟的爱情死了……”
之贤一把捂住她的嘴:“谁说爱情死了?它不是被你我藏起来了吗?藏在肚子里,只有我们的孩子知道。”
润玉说:“我厌透了躲躲藏藏的生活。”
“那好,等你生完孩子,我们去重庆。那里有好多刚迁过去的大学。我们可以读书,也可以找事情做。”
润玉闭上眼睛,把手放在肚子上:“求我爹在天之灵保佑,让他快点出世吧!”
一天之贤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地对润玉说:“快跟我走,我雇了辆推车,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润玉笑道:“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说都不肯说出来?”低头望望自己臃肿不堪的腰身,“这副样子,也出不得门去,白让人笑话。”
之贤不由分说,拿过自己的一件黑呢大衣往润玉身上一披:“这不就遮住丑了?人家只以为你是胖的。”
润玉就穿了之贤的大衣,随他出门。
独轮推车吱呀吱呀在乡间的路上走着,车上只坐了润玉一个人,之贤随车走在润玉一边,一路拉着她的手,天南地北说些解闷的话。推车的乡下人很有办法,他把车身微微倾斜一点,坐在车轮左边的润玉的重量就转移了一部分到车轮右边,他推起来可以不必歪了身子在一边使劲。之贤见了笑着对润玉说,人不是本能地就懂得力学原理吗?这大学里的力学课不开也罢。润玉回头看看,再朝自己身下看看,跟着也笑起来。推车的乡下人不知他们笑些什么,又见他们频频看他,知道必是跟自己有关,便随和地把大嘴一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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