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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审核女工传习所一学期来的所有帐目。冒银南做她的下手,面前摆了一把算盘,独妍报一笔帐,他就噼哩啪啦打一阵子。银南对算盘不熟,手里总要出错,有时候还不如独妍心算来得快当。独妍就叹口气,嘟嚷一声:“帮倒忙。”
之贤把脑袋探进门来,问道:“娘,我能跟你们说几句话吗?”
独妍翻翻帐簿,正待回绝,银南已经先开了口:“进来进来,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弄成这么复杂干什么?”
之贤就进去,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先从回海阳的轮船上认识了董润玉说起,谈到她的容貌、学识、风度和举止,最后说他已经对她深爱不变,请求父母同意并亲自上门提亲。
银南仿佛听一本天书,眼睛睁得老大,许久都没有理好这一团头绪。独妍则始终沉着脸,不动声色。听到最后,独妍似笑非笑道:“我说怎么前儿个一回家就没了人影子,这两天又老惦记着往外面跑,原来有人把你的魂儿勾去了。”
之贤心中对娘说话的口气不悦:“娘,别说得这么难听。”
独妍偏头望着儿子:“这有什么难听?那董家大小姐长那么个脸蛋,不就是勾魂的吗?早先要给你订亲的时候,你口口声声先立业后成家,这会儿大学还没毕业,倒又要急着让我们上门提亲了。你这弯子也真转得快!”
之贤被她说得红了脸,嗫嚅道:“好人难遇,好运难求。”
独妍冷笑一声:“什么好运?我看润玉跟你就不般配。不说我们冒家世代书香,在这海阳城里有根有底,他们董家不过是经商起头,偶尔暴富;就说润玉的娘董心碧,你道她什么出身?被人家拐卖到妓院里的苏州姑娘,头一次接客,碰上大主顾董济仁,拿银子赎出来,才做了他的二房太太。”
银南听着不顺耳,阻拦说:“对儿子提这些干什么?”
独妍振振有词:“要叫他知道润玉适合不适合做他的太大。”
之贤一句话不说,起身走出门去。银南在后面叫了他几声,他没听见似的,理也不理。银南转而埋怨独妍:“儿子才放假回家,你这是干什么?”
独妍反问银南:“你心里同意这门婚事?”
银南想了半天,不置可否。他也觉得书香门第的冒家跟经商发财的董家似乎摆不到一个天平上,日常交往倒没什么,要是结亲家,就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了。
心碧得知独妍对婚事的态度之后,当晚就把润玉叫到房中,关了房门,要她在娘面前说一句实实在在的话:对之贤,她是舍弃得下还是舍弃不下?
“这里除娘之外没别的人,你不要赌气,也不要不好意思,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告诉娘,娘才能帮你。”
润玉本来也是个敢说敢做的人,马上就回答娘说:“舍弃不下。”
心碧步步逼问:“怎么个舍弃不下?”
润玉说:“非他不嫁。宁可死给他看。”
心碧轻轻拍一拍润玉的面颊:“傻孩子,说什么死的话。死了是自己吃亏,他娘正好给他娶别的女人。”
润玉到底是孩子,鼻子一酸,眼泪就刷啦啦掉了下来:“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心碧掏出个绢子,仔细替润玉揩了眼泪。心碧说:“从今后,之贤他不来,我们自然不会去找他;他来了,全家都欢迎!你跟他自自然然,大大方方,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就当没这回事发生,就当你们两个人已经订了婚。”
“往后呢?”
“往后的事情,娘会给你安排。不是说如今兴自由恋爱了吗?你们就堂而皇之地恋上一回!”
“娘!”
“行了,你回房去,好好睡一觉,精精神神的。”
心碧本因为之贤私自跟润玉交好而对他不甚满意,如今被银南和独妍的反对而激怒,又感念女儿的痴情,反过来下决心要促成这门婚事。
润玉的父亲济仁,几个儿女中只宠润玉,从小对她就是百依百顺,润玉恋上了之贤,他心里就立刻把之贤认作自己的女婿,没有半点迟疑。再加他向来不太过问家事,近来身子有病,精神萎靡,更是一切听凭心碧做主。
第二天之贤再来找润玉,董家上上下下都不提婚事,对之贤的态度既亲热又随便,好像他是家里一个亲朋故交的孩子,一向是常来常往,穿庭入室惯了的。到了饭时,心碧坚留他吃饭,一家人围坐在大圆桌上,菜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没有拘礼也没有夹来夹去推让不休,之贤吃得很舒服。
之贤慢慢觉得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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