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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活计不好干。有本事违规领到勘合的人,那自然是多数是有背景后台的。打个比喻,宰相的家奴,尚书的小舅子之类的人物就算拿着勘合招摇过站,难道真去查他?
不去管也不行,奉命外出巡查,一无所获就是最大的失职!回都察院考核休想过关。惹出昏庸无能的名声,这御史也别想干了。
头疼归头疼,倒也难不住任御史,大象踩不动,但可以去踩蚂蚁啊。
在国朝,监察体系前所未有强大,几乎与行政体系呈现并驾齐驱势头。当监察御史的,本职工作固然差不多,但风格大略可以分两种,抓大放小的和抓小放大的。
抓大放小的图名声,专跟皇帝宰相尚书巡抚之流过不去,要的就是以小注博大彩。而抓小放大的则是图实惠,与高官显贵拉好关系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位任御史,便是属于抓小放大的那种御史,到了通州便吩咐下去,各处驿站里若有合适的违规典型便报过来。又吩咐道,大了不好小了也不好,就要那六七品的不大不小正合适。
所以说,李大人和衣床中卧,祸从天上来,归根结底是因为看起来太好欺负。
首先这厮只是个在朝廷无根基的外府小官。其次从登记记录看来,这厮到京城是为坐监的,说明他并非科班出身,不会有厉害关系网,也不会有多大前程。第三,这厮被安排到偏僻小院,与奴婢挤在一屋也不吵不闹,说明他没底气。
三点总和起来,在任御史眼中,李大人岂不正是个软弱可欺的违规典型?抓住处理也就处理了,合该他倒霉。公私两便,无有后患,实在妥当。
话扯远了,却说李佑磨磨蹭蹭的,惹的御史随员不耐烦,又喝斥道:“阁下不要拖延时候了!还不速速拿出各项文凭查验!”
又把李佑的火气挑起来了,要说今天谁最可恨,莫过于这个不知道姓名的属吏。
在虚江县和苏州府,李佑好歹也是小小的土豪,知府道台都奈何不得他,心态骄矜惯了,到了这儿竟然被看成刷政绩的弱者甲乙丙丁…虽然他违规了,但官场上有时候违规不是错,弱小才是错误啊。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来之前李大人有心理准备的,知道京城不好混,但仍没想到还没进京就在通州驿站莫名其妙挨了一记闷棍,险些被这个反差刺激到内伤。真是乌纱满地走,外官不如狗…
狠狠扫了一眼,李佑转头对张三喝道:“去!将本官装文凭的匣子拿出来!”
张三回屋取东西的空当,便有看不过眼的人站出来了,只见一个年近三旬的儒冠士子对任御史道:“都是朝廷命官,为君上效力,这位任大人何必相煎太急。”
声音洪亮,叫李佑听得有点儿耳熟,仔细回想似乎就是刚才到了门外要请他喝酒的人,这哥们倒是挺仗义嘛。
任御史瞥了一眼,见这发话的是个读书人,没有出言训斥,只是淡淡解释道:“李大人冒领勘合,谮越传乘,王法之前,只有对错,岂敢有私。”
那士子也不怕官,又上前一步挺着脖子与任御史争辩道:“以我观之,李大人小有过失,但也是为公。刚才我听得一事,东边有个院里住着金尚书的侄儿,一无冠带二无品级,任大人何不去勘之?”
任大人还没说什么,先把李佑惊到了。他自己被抓现行也就被抓了,要别人以为他因为不服气把打酱油的什么金尚书攀扯进来,那就犯了官场大忌讳。
敢因为自己倒霉而胡乱拉别人一起倒霉的人,没有谁会喜欢,要都这样不讲江湖规矩,那就乱套了。
李佑赶紧对那士子道:“仁兄好意心领了,还请早回安歇罢!”
任御史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人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同时也是个二愣子,不能去理睬,越搭理他越上脸。不过李大人虽然年纪轻,倒是还算懂规矩。
那士子愤然道:“王法之前,只有对错,说得好!难道不但有对错,还有大小吗?只打老鼠,老虎却打不得?堂堂御史,天子耳目,听到金尚书就畏惧了?”
任御史扭过头去,充耳不闻。
李佑也无语的很,恨不得上前给他几个嘴巴子…你才是老鼠,你们全家都是老鼠!别在这里口口声声金尚书金尚书的好不好?这哥们到底想帮忙还是想害人?
幸好这士子话说到这里,甩袖子走了,没叫李佑继续难堪。
张三捧着匣子递给李佑,李佑接过后,有御史随员上前要拿走,却被李佑骂道:“狗奴才,滚一边去!”
打狗还要看主人…任御史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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