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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六出奇计,也不过如此,就是仓卒逢难,又能胁至县庭,既至县庭,又能侃侃论列,若无才辨识胆,安能如此?既我之受毒成病,若非他具一双明眼何能看破?即使看破,若无英雄之力量,焉能移得我回去?就是能移我回去,若无水小姐这样真心烈性,义骨侠肠,出于情,入于礼义,岂不随入邪淫?就是我临出门,因他叔叔一言不合,竟不别而行,在他人必定恼了,他偏打点盘缠,殷勤相赠。若算明白不差毫发者,真要算做当今第一个女子也。我想古来称美妇人,至于西施、卓文君止矣,然西施、卓文君皆无贞节之行;至于孟光、无盐,流芳名教,却又不过一丑妇人。若水小姐,真河洲之好逑,宜君子之展转反侧以求之者也。若求而得之,真可谓享人间之福矣。但可惜我铁中玉生来无福,与他生同时,又年相配,又人品才调相同,又彼此极相爱重,偏偏的遇得不巧,偏遇在患难之中,公堂之上,不媒的而交言,无礼仪而自接,竟成了义侠豪举,却钟鼓之乐,琴瑟之友,大相悬殊矣?若已成义侠,而再议婚姻,不几此义侠而俱失乎?我若启口,不独他人讥诮,即水小姐亦且薄视我矣。乌乎可也!今惟有拿定主意,终做个感恩知己之人,使两心无愧也。”又想道:“他不独持已精明,就是为我游学避仇发的议论,亦大有可想。即劝我续箕裘世业,不必踽踽凉凉以走天涯,此数语真中我之病痛。我铁中玉若不博得科甲功名,只以此义侠遨游,便名满天下,亦是浪子,终为水小姐所笑矣。我且回去,趁着后年乡会之期,勉完了父母教子之望,然后做官不做官,听(待)我游侠,岂不比今日与人争长竟短,又高了一层!”主意定了,遂一径竟回大名府去。正是:
言过不在耳,事弃尚惊心。
同一相思意,相思无比深。
按下铁公子回家不题。却说水小姐自从差水用送盘缠路费与铁公子,去了半日未见回信,心下又恐为奸人所算,十分踌躇,又等到日中,水用方回来报说道:“铁相公此时方出城来,银子、小包已交付铁相公与小丹收了。”冰心小姐道:“铁相公临行可有甚言语吩咐?”水用道:“铁相公只说:他与小姐陌路相逢,欲言恩,恩深难言;欲言情,又无情可言。只叫我多多拜上小姐,别后再不可以他为念就是了。”冰心小姐听了,默然不语,因打发水用去了。暗自想道:“他为我结仇,身临不测,今幸安然而去,也可完我一桩心事。但只虑过公子与叔叔水运相济为恶,不肯忘情,未免要留一番心机相对。”
却喜得水运伤触了铁公子不辞而去,自觉有几分没趣,好几日不走过来。忽这一日笑欣欣走过来,寻见冰心小姐说道:“贤侄女,你知道一件奇事么?”水小姐道:“侄女静处闺中,外面奇事如何得知?”水运道:“前日那个姓铁的,我只道他是个好人,还劝侄女嫁他,早是你还有些主意,不肯轻易听从。若是听从了,误了你的终身,却怎了?你且猜那姓铁的甚等佯人?”冰心小姐道:“他的家世,侄女如何得知?看他举止行藏,自是个义侠男儿。”水运听了,打跌道:“是个义侠男儿?侄女一向最有眼力,今日为何走了?”冰心小姐道:“不是义侠男儿,却是甚人?”水运道:“原来是个积年的拐子。前日装病,住在这里,不知要打算做甚会俩。还是侄女的大造化,亏我言语来得尖利,他看见不是头路,下不得手,故假作悻悻而去。谁知瓦罐不离损伤破,才到东镇上,就弄出事来了。”水小姐道:“弄出甚样事来?”水运道:“东镇上一个大户人家,有个爱妾,不知他有甚手段,人不知,鬼不觉,就拐了出来逃走。不料那大户人养的闲汉最多,分头去赶,竟赶上捉住了,先早打个半死,方送到镇守衙门。他若知机识窃,求求镇守,或者打几下放了他,也未可知。谁料他蠢不过,到此田地,要充大头鬼,反把镇守挺撞几句,镇守恼了,将他解到道里去了。都说这一去,拐带情真,一个徒罪是稳的了。”冰心小姐道:“叔叔如何得知?”水运道:“前日鲍知县去与道尊庆寿,跟去的差役,那一个不看见?纷纷乱传,我所以知道。”冰心小姐听了冷笑道:“莫说铁公子做了拐子,便是曾参真真杀人,却也与我何干!”水运道:“可知道与你何干,偶然是这等闲论,人生面不熟,实实难看。若要访才,还是知根识本的稳当。”冰心小姐道:“若论起铁公子之事,与侄女无干,也不该置辨。但是叔叔说人生面不熟,实实难看,此语似讥诮侄女眼力不好,看错了铁公子。叔叔若讥诮侄女看错他人,侄女也可以无辨,但恐侄女看错了铁公子,这铁公子是个少年,曾在县尊公堂上,以义侠解侄女之危,侄女又曾以义侠接他来家养病,救他之命。若铁公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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