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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建言,是犯了为臣之大忌。为臣之道,在于能想君王之所想。君王之所想,一定有君王的道理。为臣的任务,就是要将这道理找出来。
于是,廷议之时,他站了出来,发表了一个大胆的异见:“臣以为,分封之事断不可行。局文、武二王,封同姓子弟甚众,以求天下永固。不想,后属疏远,相攻如仇,而周天子不能止之。故天下苦斗不休,正为有侯王在。而今封侯,实乃树兵,非安宁之策。”
话音未落,朝上的百官已是一阵骚动。
李斯看了看坐在上面的始皇,正神情专注地听着,面无恼怒之情,便继续说了下去:
“今赖陛下之神灵,海内一统。天下初定,安定第一。为此,微臣以为,天下皆为郡县,以守、尉治之。不封诸侯,诸子功臣以赋税重赏赐之。亲政分离,领导统一,天下无异意,此乃长治久安……”
“廷尉之言谬矣!”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说话的是老丞相手下的一名年轻博士,在丞相府里挂了个阔职,据说是体改方面的专家,名叫淳于越。他指着李斯,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今廷尉以言惑上,非忠臣也!”
李斯瞥了淳于越一眼,没有答理他,继续面对始皇,不温不恼地说:
“立国改制,事关重大,微臣冒死以言,惟上之裁决!”
说完,便跪了下去。百官见势,有些不知所措,也跟着一片片跪下。本来,领跪的应是丞相,现在百官先跪下了,老丞相也不好意思站着,只好也颤颤抖抖地跪下。
始皇半天不说话,沉默良久,才从金口里吐出一句玉言:
“廷尉之议是也。”
当晚,李斯一夜没睡,他将身退之念抛在脑后,将郡县设立之事前前后后想了几遍,奋笔疾书了一个通宵,拟了一封万言奏书。在书中,他建议始皇废分封,将天下设为三十六郡县,由朝廷统一领导。郡下设县、乡、亭、里、什、伍,由各级官吏层层负责。奏书递上去三天,始皇的调令就下来了,免了老丞相之职,任命他为秦国的新丞相。
那天晚宴的高潮是“活烤全羊”。当数十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羊,“咩咩”叫着被抬进来时,喝得半酣、吃得性起的众宾客,齐声叫好。这是秦国的一道传统名菜,其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文公时西戎的风俗。吃法是将整只羊四蹄捆住,连皮带毛,放在火上活活地烤,然后,众人当场茹毛饮血,割腥啖膻。据说,吃了大补,夜御十女而肾不亏。众人挽袖撸臂,奋力争先,饮血的,割肉的,一哄而上,那几只羊未等烤熟,便被生生吃掉。一阵大嚼后,宴席上又重新笑语喧哗起来,争说起新近从六国掳获的女色之美艳。此时,百官衣冠虽已散乱,一个个面目却都生动起来。
宴会到了三更才散,李斯望着大堂里酒尽人散后的一片狼藉,颇感心满意足,对身旁长子李由说:“当年我师荀卿说:‘物禁太盛’。大概不是说我之今日吧?想当年,我由兰陵初入咸阳,一介布衣,平头百姓,无人理睬;如今,人臣之位,无居我之上者,可谓富贵之极矣。只怕物极则衰,今后不知如何了结呢。”
说着,一丝忧伤从心底泛起。一旁的李由赶紧宽慰道:“父亲还是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领班早朝呢。”
次日清晨五更,李斯被唤醒,穿上五彩丞相朝服,坐上八人抬的大轿,急急往宫中赶。路过城中校场口一片野地时,忽听远处有一尖细声音在唤:
“李大人救我!李大人救我!”
李斯扭头一看,只见路旁一排刑柱,吊绑着几个囚徒在“醒夜”。这“醒夜”之刑是商鞅时的发明,就是将那些要处极刑的犯人,通宵绑在露天的刑柱上,让其在脑袋被砍下来之前,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不要带着没有交代清楚的问题就走了。
那尖细的求救声正是从一个被吊绑着的囚徒那里传过来的。
李斯急呼“停轿”,心中纳闷,命人用火把照着,望过去。只见那个喊救的囚徒,高高胖胖,有些脸熟,再定睛一看,不禁大惊:那囚是宫中的中车府令赵高!
十九
赵高直到在刑柱上被吊绑起来时,才猛然觉悟到自己也是人。他那白白胖胖的身子,被绳索一勒,立即变得有血有肉;圆圆鼓鼓的肚子,几昼夜米水未进,如今也感到如饥似渴。在黑暗的荒野中,面对着即将来临的死亡,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自怜起来,时而泪如泉涌,时而欲哭无泪。
自出生以来,他从来没有过什么“自我”。他一生下来就被净了身,同时也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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