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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迪是一个消防队员的儿子,来自布鲁克林,他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但是,他好像常常在咽什么东西,喉结一上一下地移动;爱迪后来发现,他在咬自己的舌头。雷勃奏是一个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来的红头发年轻人,醒着的时候,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夜里他常常从梦中惊醒,大喊着:“不是我!不是我!”
爱迪大部分时间都是愤愤然的样子。他攥紧拳头,啪啪地打自己的手掌,一连几个小时,关节对着皮肤,他年轻时曾是个跃跃欲试的棒球手,当年的自己就是这副模样。晚上,他梦到他又回到了码头,坐在名叫“奔驰骏马”的旋转木马上,有五个人坐在马上转圈,直到铃声响起来。他好像跟他的朋友们在一起,或者他哥哥,或者玛格丽特。然后,梦变样了,四个疯子坐在他身边的马上,一边戳着他,一边嘲笑着。
在码头上多年的等待——等待一部游乐车开回来,等待海浪退潮,等待他父亲跟他讲话——已经磨练出了他的耐心。但是,他想离开这里,他想报复。他咬着牙齿,挥着拳头,回忆起他在自家的老街区里打的那些架,回忆起那次他用一个垃圾桶盖子把两个孩子送进了医院。他设想如果这些看守没有枪的话,他会怎么收拾他们。
一天早晨,俘虏们被一阵叫喊声惊醒,刺刀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四个疯子将他们拉起来,绑在一起,带到了一个竖井里。竖井里没有灯光,地上冰冷。他们看到一些镐、铲子和铁桶。
第三部分爱迪在天堂里遇见的第二个人(4)
“这是个他妈的煤矿,”莫顿说道。
打那天起,爱迪和其他人被迫在矿井里从矿壁上刮煤块,供敌方战时之需。有人铲,有人扒,有人扛石板建三角架撑住矿井的顶部。还有其他的外国战俘在那里,不会讲英文,只是用凹陷的眼睛望着爱迪。他们也不许讲话。每隔几小时,他们会有一杯水喝。一天下来,战俘们的脸都黑得看不出了模样,他们的肩膀和脖子因整天哈腰而阵阵抽痛。
在被俘的头几个月里,爱迪睡觉的时候,总把玛格丽特的照片放在钢盔里,摆在面前。他不习惯祈祷,但还是祈祷了,每天晚上,他计算日期,用自己编的词儿祷告着,“上帝啊,如果你给我六天的时间跟玛格丽特在一起,我就会把现在这六天时间交给你……如果你给我九天的时间跟玛格丽特在一起,我就会把现在这九天时间交给你……如果你给我十六天的时间跟玛格丽特在一起,我就会把现在这十六天时间交给你……”
到了第四个月的时候,情况有了变化。雷勃奏的身上长出难看的疹子,且伴有严重腹泻。他一口东西都吃不下。半夜里,他浑身盗汗,把身上穿的脏衣服都湿透了。他大小便失禁。因为没有干净衣服给他换,他只好光着身子睡在麻布袋上,上尉将自己的麻布袋盖在他身上当毯子用。
第二天,在矿井里,雷勃奏几乎站立不稳。四个疯子毫无同情心。他一慢下来,他们就用棍子戳他,让他继续刮煤。
“别碰他,”爱迪吼道。
二号疯子是抓他们的人里边最凶残的一个,他用枪托朝爱迪狠狠地砸了下去。爱迪摔倒在地,脊背上一阵刺痛。雷勃奏又刮了几块煤,然后,瘫倒下去。二号疯子朝他叫喊着,让他站起来。
“他病了!”爱迪大叫,挣扎着站起来。
二号疯子又把他击倒在地。
“闭嘴,爱迪,”莫顿悄声说道。“别给自己找麻烦。”
二号疯子俯下身,把雷勃奏的眼皮扒开。雷勃奏呻吟了一声。二号疯子皮笑肉不笑,像哄小孩一样细声说道,“啊,”然后,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望着俘虏们,目光与他们对视着,保证他们都在望着他。然后,他拔出手枪,将枪口塞进雷勃奏的耳朵里,开了枪。
爱迪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撕成了两半。他两眼模糊,大脑僵滞。枪声在矿井里回旋,雷勃奏的脸一片血肉模糊。莫顿把手捂在嘴上。上尉低垂着头。人们一动不动。
二号疯子朝尸体上踢了脚黑土,眼睛瞪着爱迪,在他脚上啐了口唾液。他朝三号疯子和四号疯子喊了些什么,他们两个似乎跟俘虏们一样惊呆了。有一会儿,三号疯子摇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好像在祷告,他垂着眼睛,嘴唇愤愤地动着。但是,二号疯子挥着枪,又叫了起来,三号疯子和四号疯子于是慢慢地抬起雷勃奏的脚把尸体拖走,矿井的地上留下了一道新鲜的血迹,黑暗中看去好像是洒在地上的油。他们靠墙把他放下,旁边有一把镐。
从那以后,爱迪不再祈祷。他不再数日子。他和上尉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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