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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慰她:“别着急,我们马上过去。”
路上碰到红灯,他才有机会开口问:“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
绿灯迟迟不亮,他这句话正好令她小宇宙爆发,满肚子的急怒交加全撒到了沈诺头上:“什么怎么回事,还不都是你,好端端的说那些道貌岸然的混账话,这才刺激的白露立刻跑到医院要去做人流,本来她是要下个星期才决定的。”
沈诺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还是没开口,跟一个处于暴走状态的女人讲道理,实在不是件明智的事情。绿灯亮了,他老老实实地继续当柴可夫斯基。到了医院,他刚解了车锁,初夏就冲下车,那个速度,他怎么都无法相信,她有生以来的八百米都是凭借跟善良的体育老师软磨硬兼得以全身而退。
计划生育门诊处在一层楼的最里面,长长的走廊又空又阔,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和惨叫声,还有医生护士安慰以及呵斥的声音。那声音被走廊拉的空空荡荡,虚化的好像背景一样。她穿着皮靴,“咚咚”的回响声震得她耳膜都发疼。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发出惨白而微弱的光,和整间医院的气氛一样,是病态的虚弱。白露蜷缩在椅子的一头,小小的一团,像只受了伤的猫。初夏心一酸,疾走两步上前,声音压得低柔:“白露,我们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她抬起头来,小小的一张瓜子脸苍白而冰凉,然而却虚虚地浮着一层笑:“初夏,我不敢,那个孩子在对着我哭。”
白露的孩子最后还是没有打掉。
她已经躺在手术台上,都在麻醉同意书上签好了名字。
麻醉师说:“马上我要给你打麻醉,一会儿你就会睡过去,三五分钟后醒过来就没事了。”
白露听到了有孩子在哭,她知道是自己的孩子,这几天这个小小的孩子一直在她面前哭:“妈妈,你不要我了吗?妈妈,我会很乖很乖的,你不要不要我啊。”她觉得害怕,想把孩子推开,可是她刚碰到那个孩子,就看见自己的双手满是鲜血,汩汩的,从身下冒出来,她整个人都浸泡在鲜血中。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立刻要爬下手术台,因为脱了一条裤腿,她差点被裤子绊到,直接从台上栽下来。好在站在边上学习的实习小医生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这才免于流产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倒把抽好了麻药的麻醉师吓了一大跳。
“我不做了,这个孩子我要了。”
这种临阵变卦的孕妇,大夫应该是见多了,连理由都没问,直接让她出去,叫下一个进来手术。
“她还把手术费和药费退还给了我,不过说检查费不能退了。”白露喜滋滋地掏钱包给初夏看,“有一千多块呢,我请你们吃火锅。”
被小护士拦着不允许进妇产科门诊区的沈诺好容易才施展美男计脱身。他站在初夏面前,但笑无语,气氛微妙,初夏有小小的尴尬,沈诺则颇为享受她的尴尬。
初夏清咳一声,终于找到话题:“白露要吃涮羊肉,你送我们去小肥羊吧。”
坐在后座上,白露费力地跟初夏解释她留下孩子的动机:“你说奇怪吧,初夏,我平常真没有多喜欢孩子,你叫我去福利院帮忙我都是能逃则逃。可就是奇怪了,我肚子里的这么个小东西,才这样一点点大,我就觉得舍不得,一想到它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就觉得受不了。我怎么都没有办法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医生也说了,我发烧时挂的那个水也未必会导致胎儿畸形。”
吃火锅的时候,酣战过半,白露突然开口:“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吐了,我终于有传说中的早孕反应了。”初夏看着她面前那一堆骨头残渣叹气:“白小姐,你已经吃了一整盘涮羊肉,一份蛋饺,一碟午餐肉,四个水滚蛋,三只鸡翅,两条昂刺鱼,还有一盘子年糕也是你吃了大半。正常人到你这份上也早该吐了。”
送沈诺下楼,初夏纠结良久,终于在他准备上车时才声若蚊吟地道歉:“对不起,我今天态度不好,不该迁怒于你,无论白露做出怎样的决定,那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我都应该尊重。”
他还是微笑的模样,落日的余晖,橘红色的,带着被虚化的梦幻般的美好,温柔地投在他身上。今天的他,看上去跟平常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似乎有一种轻柔的情愫,在他的眼角眉梢流转,初夏蓦的有些心慌。
他笃定地笑,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语气温柔:“其实,你偶尔发点儿小脾气的模样还是很可爱的。”
她的脸突的红了,不知道是因为他不置褒贬的评价还是因为他亲昵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