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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茫,这家人已要离去了,几名军官急急围到白璧暇身旁,低声道:“大人,这家人透着古怪,可要查上一查?”白璧暇笑了笑,道:“有什么好查的?至多不就是那回事,何必大惊小怪?”一名部属低声道:“那钥匙又是什么来历?可要我去问问?”
白璧暇拍了拍那部属的肩头,安抚道:“相信我。永乐朝的东西,少碰为妙。”官场学问第一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招灾愆免遭殃,众人便也不再多言,正要翻身上马,忽听一名下属来报:“大人,那老卒断气了。”
白璧暇本已来到马旁,就要离去,听得此言,便缓下脚来,那下属道:“大人,那老卒还有些遗物,要不要一起埋了?”白璧暇微微沉吟,当即返身走近,双手叉腰,凝视着地下的老卒。
面前的老卒肤色黝黑,想来是个辛苦人,看他身着戎装,衣甲微有破烂,穿来也不大合身,当是年轻时的装束。再看他脚旁搁着一只包袱、一柄大刀、另有一只铁铲,想是掘坑所用。白璧暇沉吟半晌,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名部属道:“咱们半个月前来此巡逻,便见这老头来此掘坑,他说自己生了病,恐怕活不久了,想请大伙儿成全,让他在天寿山下等死。咱们见他可怜,便也没拦着。只没想此人如此硬朗,居然撑了十多天才死。”
这老卒没吃没喝,单凭一口长气吊住,便能熬下半个月,想来武艺必然不弱。可换句话来说,这人死前必也受尽了孤单痛苦。白璧暇沉吟道:“他有提过自己的来历么?”
众部属低声道:“没有。他只说自己是打河南来的,平日靠着卖艺维生。咱们问他姓甚名谁,过去有何战功,他也绝口不提。”白璧暇点了点头,道:“也罢,人是死在咱们辖下,你们过去查查那只包袱,至少要查出这人的姓名。”
众部属蹲下身来,将那只包袱解开,只见里头有个馒头,早已发霉溢臭,此外尚有几件旧衣破裤,全都洗得泛白,至于这人的姓名来历、功勋军职,却仍付之阙如。
眼看查不出来人的身份,白璧暇也没辄了,正要命人掩埋尸首,忽见坑里泥沙掩盖,埋藏了一样物事,白璧暇心念一动,忙纵身入坑,将那物事拾起,随即跳跃而上。
眼看上司身法如此利落,众下属自是高声喝彩,白璧暇伸起手来,止住众人的欢呼,低头来看掌心,却见到了一块铁牌。
淡淡的月光照下,但见铁牌生满锈驳,依稀见得有字,白璧暇将铁牌扔给了下属,道:“读出来。”那下属低头读道:“武员郭奉节,湖南长沙人,至正十二年生,官拜燕山中尉六品都统领……永乐八年、二十一年,随帝亲征蒙古……永乐四年、七年、十三年,任左先锋,随英国公三伐交趾……俘黎氏父子于高望山……”
白璧暇点了点头,道:“是了,这人年轻时追随过永乐帝,乃是‘燕山八虎’之一。”
众将士悚然一惊,方知这无名老卒战功如此显赫,年轻时曾北伐蒙古、南征交趾,甚且俘虏过安南谮主,竟是前朝先锋猛将之一。
这“燕山”是个统称,泛指京城以北、长城以南的诸多兵马,合称“燕山十三卫”。不过详熟朝政者皆知,这“燕山卫”最初仅有八百余人,皆是永乐帝早年招募而来的战士。其中最为骁勇的八员猛将,便给时人称为“燕山八虎”。
白璧暇深深吸了口气,道:“这半个月来,他都没提过自己的身份么?”众下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上话,良久良久,方听一人低声道:“这人的话很少,只有一回咱们巡逻经过,听他喃喃自语,说他自己一辈子最痛快的事情,便是率天下之先,攻破大都……那时大伙儿听了以后,忍不住都觉得好笑……”
白璧暇蹙眉道:“好笑?什么好笑?”众将士道:“攻破大都,那是太祖开国时的大战。想这老头儿年纪再老,那时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怎么轮得到他上场?”一片苦笑之中,人人都有不信之意,却听白璧暇轻声道:“轮得到的。当年开国举兵时,有一批小孩儿追随洪武帝,世称‘难童’。”
众军士愕然道:“难童?什么意思?”白璧暇嘴角微微一动,欲言又止,便只摇了摇头,道:“罢了,你们瞧瞧他身上还带着什么,若有家人故旧,咱们也给通报一声。”
众部将上前搜索,里里外外找了一回,便把遗物交给了上司。白璧暇低头一看,不觉眉头紧皱,道:“三个铜板?”
“是。”那部属道,“这就是他的全身家当。”白璧暇默然半晌,道:“他死前可有遗言?”众部属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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