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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娘从门缝瞅着这一幕用皱巴的手抹眼泪。每年都会站在同样的地方,从同样的高度的门缝抹去越来越少的眼泪。
锅沿上的木板被从锅里冒出的热气笼罩着,一勺勺滚烫的开水从长柄铜勺洒向那头耷拉在锅沿木板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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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弓着腰在猪身上麻利的就像暴雨来临前在地里拨野草一样。一会儿工夫黑一块,白一块。
二狗和三柱已在那棵老槐树上挂起两个上锈的大铁钩。
建华爹把锅下面的碳火拨拉着,碳在火中咔嚓咔嚓窜出更多的火苗舔着锅底。水在沸腾,阳光搅着蒸汽也在沸腾,人的血液也开始沸腾。
“一、二,起”。一声吆喝一头二百多斤重的猪头朝下冒着缕缕热气,“一丝不挂”的掉在两个大铁钩上,供围上的一圈人展览。一群小孩瞪着眼不亚于看一场精彩的大剧团演出。
建华爹有用同样的预备式,把冰冷的刀咬在嘴里挽起一袖,刀握在手里的时候,结果二楞端的半瓢凉水含到嘴里。
“扑哧……”一声筛邦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又把泄气的地方在生茬羊皮袄袖上抹了一下,熟练的开胸膛,熟练的破肚皮,又熟练的从不同的部位取出心、肝,肠子。二楞几个像刚入伙的小徒弟从一双血手接过,在一件件清洗,还时不时把点燃的纸卷烟塞进建华爹嘴缝。建华爹被烟熏的眯成一道缝,说话口气和下刀动作决不亚于一个部级干部的派头。这个月,在别人眼里可算一年中最年轻的一段时间。
建华爹是不时回头看看上手就从猪屁股上剜下的猪尾巴,“肥,养的肥,他婶子手勤人啊”。也会哼出一两句:“十月的猪儿膘油肥,膘油多亏婆姨勤手喂……”。
“叔,你到现在共吃过多少猪尾巴”。三柱嬉皮笑脸的问道。
“不多,不多”建华爹嘴上这么说,但心了想:可不少,自己曾用玉米粒摆在炕上计算过,最后摆的头晕脑帐,玉米粒摆了几碗也没算出来。曾经也有些担心的想:我这一辈子杀这多猪,到了阎王殿肯定受罪。但一想起那肥美的猪尾巴就自言道:“管他呢,这辈子吃饱了,下辈子投胎成猪都值”。
二楞娘把一盆刚出锅捞捞饭放在炕桌上,一碗一碗的肥猪肉烩菜从锅里盛到碗里,在从嘴里发出的吧唧吧唧声,瞬间在屋里响成一片。二狗,三柱头头也顾不得抬,已经吃第三碗。二楞时不时开门给等在门口摇着尾巴的大黄狗放一两块肥肉。
“看那个娃娃糟践那东西”。二楞娘喝着一碗米汤说。
街道上的一群小孩把吹的鼓圆鼓圆的猪水泡(膀胱)在雪地里踢抢。过一段时间,人们就会看到一群小孩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猪水泡皮绷出的小鼓在街道敲打响成一片。
窗外的雪在月光下面望不到边际的洁白,屋里二楞一家商量着这一头猪的“善后”处理。
“一共二百一十八斤,卖上六十五斤好肉,一斤头等肉是八毛一,共能卖五十二元六毛五。”精明的二楞娘透着光亮的眼神说。
“让二楞给秀珍家送去三十斤和两个蹄子”。二楞爹吐了一口旱烟。
“二楞接婚二十三桌,最少也得用五十斤肉”。二楞娘光亮的眼神开始模糊。
“年近了,这春节有新媳妇了,不像和以前一样可以……,这开春锅里还得有点荤腥啊”。二楞娘的小脚从门挤出去时说。
接着,听到西面的窑门,吱呀……吱呀,咯噔咯噔小脚踩着碎步带着寒气有挤进来道:“建华他爹剜的那个窟窿也有三斤了,那个老汉下手也太……”。
“娘……”。二楞生硬的喊了一声。
“要不少卖上十斤吧”。二楞这时语气有些缓和。
“你娃娃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啊,你看你腾云驾雾一开个会纸卷烟就两盒,能买一斤三等肉呢”。二楞娘眼神有些暗淡。
“看看秀珍回来能和你过下去不……,就你现在那……”。娘说到秀珍眼神似乎又透出些许光亮的眼神。
“不能过,不能过就……”。二楞没有把话说完的底气,也显然是误解了娘对他的那种不放心的关怀。
二楞爹一直搓着脚片抽闷烟。
“爹,你说怎么办啊”。二楞也似乎意识到刚才的生硬口气对娘有些冒失,有些缓和的问。
“那就挤一挤凑成二十桌,乡里乡亲的也没那多计较。中午的烩菜多放点油煎山药,饿肚子有点荤腥就是肉”。二楞爹把旱烟锅敲向炕棱时说道。二楞想:经见的多了,还是主意多,不然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