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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喝酒。」牧長覺把他的嘮叨打斷了,稍微扶了一下燕知的腰,另一隻手墊在車門框的上緣,「先上車。」
燕知低聲跟陳杰說了一聲「謝謝」,順著牧長覺的手坐進了車裡。
他以為牧長覺會坐副駕駛,畢竟陳杰都替他把車門拉開了。
但是牧長覺不緊不慢地繞到另一側,坐進了他旁邊的后座。
牧長覺身上沒什麼酒氣,倒有一股薄荷的清爽味道。
陳杰顛顛地繞到前面,好像剛被什麼驚天大餡餅砸中似的,嘴角抿著笑。
他上了駕駛座,從保溫杯里倒了一杯水回身遞給燕知,聲音又輕又小心,「這個保溫杯沒人用過,半年一換。糖水是我來之前新泡的,肯定還熱著。」
雖然不能完全領悟他這三言兩語間的邏輯,但燕知還是把糖水接過來。
「還有毯子,」陳杰拉開前座的抽斗,「也是全新……」
「我們今天是打算在停車場過夜嗎。」牧長覺淡淡問了一句,向前探身把毯子接了,隨手放在燕知膝頭。
陳杰閉嘴了,邊掛擋邊從後視鏡里瞄燕知。
燕知抿了一口糖水。
葡萄糖迅速轉化成能量把他身上的寒意驅散了一重。
柔軟的毯子不輕不重地把他的膝頭壓著,讓他心裡踏實了不少。
而且無論他主觀上如何抗拒,他的神經和心跳都不受大腦皮層的約束,擅自在牧長覺氣息的安撫下變得平靜和規律。
只是很短暫的局部陣雨,卡宴駛出停車場的時候雨雲就已經散了。
燕知不敢看車窗外面,只是枕著座椅閉上眼假寐。
直到車開到公寓樓下,陳杰和牧長覺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打開車門,一聞到雨後的潮濕腥氣,燕知剛慢下來的心跳就又有些按不住。
他不敢逗留,下車後跟車裡含混說了句「謝謝」,轉身疾步朝著單元門走去。
鞋踩進雨水,就像是陷入一灘灘膠著的泥沼。
燕知卻沒有表現出半分拖沓。
他走得又穩又快。
冷汗不停從他挺直的後背上滲出來,把他貼在後背上的襯衫沁得冰涼。
燕知攥著樓梯的扶手,一邊走一邊摸家門鑰匙。
11,13,17,19……
燕知在心裡默數。
但是雨腥氣從樓梯間的格窗里撲進來,幾乎要把空氣變得像水一樣沉重。
公寓是學校統一裝的老式防盜門。
193,197,199,211,223……
燕知把手腕抵在門把上,強迫性地反覆確認著門的下緣是乾淨的。
227,229……
鑰匙顫抖著扭開了鎖。
室內的空氣是乾燥的,溫暖的,卻不能立刻緩解燕知溺水般的窒息。
他手搭在門框上,一時連關門的力氣都攢不起來。
公寓裡除了入口的大門,所有房間都沒有門。
燕知閉上眼,心如擂鼓。
337。
347。
349。
一隻手輕搭在他的背上。
又有一隻手護住了他的後腦。
有力的雙臂一攏,輕而易舉地把燕知支離破碎的克制沒收。
他立刻抬手,用盡全力摟住那張背。
絕對的安全感隨著薄荷的氣息縈繞,像是一層薄但是堅固的繭。
好像即使世界在這一刻傾塌了,燕知也可以安然無恙。
他到家了。
他把臉深埋在最熟悉的懷抱里,讓濾掉了痛感的氧氣重新充滿他的胸腔。
還是幻象好。
燕知忍不住這樣想。
哪怕是今天真正的牧長覺坐在身邊,也不曾帶給他這樣迅速有效的撫慰。
真正的牧長覺沒有柔軟的絨衫讓他攥在手心裡,能把他送回學校,已經是願意把他當做芸芸眾生而不懷恨的慈悲。
但是見一面也好。
燕知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只是見一面,他的大腦就為他更新了他最喜愛、最依賴的觸感和氣味。
他用陳舊的記憶支撐了九年,倔強地回溯、填充,擁有了一個他能塑造的最完美的牧長覺。
燕知可以通過看最新的電影,為他補上嘴角新添的笑紋、鋒利下頜的線條,為他換上更低沉成熟的聲線。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