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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林东木早已离世,但柳井彦没有说破。她的眼睛里全是凄楚。
柳井彦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他将那晚的会面埋在记忆里,照旧做着该做的事。他按着一个官宦子弟生命的常规节拍过生活,科举,成婚,为官。做了父亲后,他不许子女学音律。
音律是浪费光阴的消遣。有时音律浪费的不仅是光阴。十年后,柳井彦有机会晋见塞外归省的公主。她依旧美丽,只是因为年纪和阅历,眼神变得复杂,眼睛里多了许多东西。忆旧闲聊中,她似乎是不经意的问到林东木。以为时过境迁,柳井彦说出了实情:骨灰是一个同窗收的,十年前就埋在凉风阁前的梨花树下。
他心生恐惧,因为看见她那双眼神复杂的美丽眼睛,瞬间瞎了一般空去了。
听到宫廷秘闻:公主失踪已数十日。醒悟过来的他重新追踪她的脚步,从凉风阁前的梨花树到善忘寺,三籁乐坊,再一路乘船,最后到了一处河流入海的地方。所以,他看到她病逝在一个夏夜。萤火纷飞如落雪,他看着当年火化林东木的那个出了家的同窗火化了她,再将两个人的骨灰撒在入海的河水里。朝廷后来说公主在随夫君回西夏的路上病死。柳井彦也照旧做官,但不再禁止女儿学音律。
年轻时他认定音律是浪费光阴的消遣,如今他不知道自己年轻时的认定是否正确。也许生命原本就是一种浪费,不论如何去珍惜,总归都会被虚度。“我不曾和你父亲做过朋友,没有资格拿父执身份命令你做什么、不做什么。”
可是柳井彦恳求面前这个孩子快走,这个孩子当初就不该回汴梁。他曾以为自己能为她做一些事,一些当年他不曾为她父母做的事。但他深知牵涉宫闱的角斗从来血腥,自己已无力庇护她。而尽管生命终将虚度,他还是不由自主心生恐惧,想到他可能看见另一个美丽的生命成为权势角逐的祭品。村庄睡去,万籁都歇,只有风铃声隔着院落朦胧传来。风铃似乎在执著地提醒她不要忘了它,提醒她象从前一样带它一起上路。
可是今夜她将丢下它。书信在白天已经交给小山,托他明日午间送到玉木小居。小男孩拿书信时,曾疑惑地久久看她,“程生怎么比平日不同啊?”小山看错,她不会比平日不同。离开熟悉,投入下一个陌生,在她早已经习惯。
感激慕清的善意,但不想成为慕清的负累,就象她曾经是祖父的负累一样。
她也决定放下自己的负累,如同放下那串风铃。一手拿着简单的行囊,一手拿着油灯,最后环视一回住了一个春天的小屋。床上的被褥叠放得很整齐。架上的书籍也归过类,方便人拿它们去旧书铺。被褥是渔舟缝制的。总是温柔微笑的,善良的渔舟,她童年时曾有过的唯一玩伴。愿渔舟能在这里等到一个结局,而不是象她这样有始无终。书籍是她从旧书铺寻来的。不过其中有几本旧乐谱不同,是他送的不要想他。也许未来的路途中偶尔也可以想一想他。但不要在这个时候想他。
出卧室,过天井,她打开柴门。打算将油灯吹灭时,油灯照着门前的一个人。
“以为西樾兄已经睡下了”灯光里,廖羽迟从门前石阶上起身。她退后一步,手里的行囊轻轻落在黑暗的门角。房东先生走进来,将粗糙的木门在身后合上。她依稀觉得他的神情和平日不同,举止也有些失措,忘了从容迂阔的辑让。可是接下来她自己心乱了。不知道两个人是如何在斗室里落坐,也不知道灯盏是如何被安置在窗台上。忽明忽暗的灯光照着她的心乱。“明日我就要去宫廷画院了,方才知道的。”廖羽迟道。中山塾长欣喜得喝醉了,吃过醒酒汤后才想起该说出自己欣喜的原因。晚宴后廖羽迟觉得他不能就这么回学馆。来到广林巷巷尾,夜深不忍敲门,他在门前坐下来。“房东先生很高兴吧。”她压抑紊乱的心,试着说一句祝贺的话。“很高兴。”他闷闷道,“不过,本以为可以先送西樾兄回江南。”她看出他其实不是很高兴。他怀着没有必要的歉意,歉意得好象他失约了,好象他打破了一个已经在他们两人之间说好的约定。“我不曾要你相送。已经有慕先生和渔舟做伴了。”她提醒他他们之间没有过什么约定。或者她是在安慰他,失约也无所谓,也可以被谅解。“可是慕先生故乡江宁,西樾兄是回苏州,大家总要分手的。总会有一段路西樾兄要独自走,实在太太孤单。”他神情担忧。在他看来,他的西樾兄需要他的施舍——从房租到关心,到陪伴。可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滥好人,在她决定要走得轻松的时候。“房东先生不放心,因为觉得我这同窗很不济?”她问。听出她语调僵硬,他一惊抬头。他没有看轻西樾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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