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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大片萧森的竹林。建在多风的山崖边,又被附近一棵年代久远的梨树遮蔽了不多的日光,凉风阁由此得名。每年春分前后,遇见风日和煦的天气,书塾会在凉风阁举行琴会。教授音律的师傅召集有音律天分、爱好曲调的弟子切磋表演,以展示各自所学、所悟。赵师傅的爱徒唐赋少不得要出席琴会,他意外见到程西樾。这个学生曾以一曲寒气逼人的《春江花月夜》赢得赵师傅教训,没料到古板的赵师傅今年破了例,召自己并不喜欢的弟子来琴会。
“程兄。”唐赋上前招呼。“唐公子。”程西樾回应招呼。两个人之间的应对一时有些僵硬。唐赋失去了从前面对狷介狂生时的坦然,也知道程西樾顾忌自己已经了解她底细。不过两个人都聪明,很容易摆脱那僵硬,演出从前状态。“今日雅会,不知程兄准备了什么曲目,可以一鸣惊人?”唐赋笑问。“赵师傅只让我来听,没有吩咐带琴具。”程西樾答时,看着凉风阁对面山景,“方才听师兄们说,对面山上从这里看得见的那座寺庙,里面有一位很擅音律的僧人?”“是善忘寺的住持了思。我来青叶的第一个春天,曾在这里听到对面传来的箫声,后来我几次拜望住持,可惜都被拒绝在山门外面。”“那位住持箫吹得好?”“我家乐坊小有声名,汴梁城吹箫的乐师我也见得多,可我没有听过比他吹得更好的。”唐赋神情向往。“只是他最常吹的那首箫曲有点奇怪,旋律似乎太单薄些,又似乎是从半中间忽然起音。不知那无名的调子为何如此让他低回。”“从半中间起音?”程西樾神色惊疑,那箫曲,有人只吹其中一半。已经端坐到琴案前的赵师傅叫过唐赋,让自己最欣赏的弟子演奏《凤求凰》,作为琴会第一曲。
赵师傅教授的《凤求凰》曲调纷繁华美,节奏多变,手法复杂,非唐赋这样的音律老手很难驾驭。赵师傅让唐赋以此曲开头,颇有镇场的意思。可是,唐赋奏出的《凤求凰》不是赵师傅教授的《凤求凰》。这曲《凤求凰》是廖羽迟从洛阳带给程西樾的曲谱中记载的版本。两天前三籁乐坊排演皮影戏《当炉》,唐赋无意间看见那旧曲谱,拿在替司马相如操琴的中年乐师手中。唐赋随手翻看曲谱,遂被吸引。因为那曲谱,唐赋又翻看了《当炉》话本。
与程西樾从前简洁明断的小戏不同,《当炉》里异样地有了十分悠长的情绪,不论忧愁怅惘、犹豫徘徊或是企慕盼望,全都稚嫩而真诚,一如旧曲谱所记的那曲《凤求凰》。
梦柯厢台下的乐师弹不出少年人的情动,唐赋在戏文正式开演时替下了那个乐师。
唐赋自己也并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老练的少坊主已经不再放纵自己为任何一个女子情动,可是他知道,至少那晚在他的琴声里,还能再现相如希望对文君表达的企慕与渴盼。
因为唐赋的青春掩饰不去,如同那中年乐师的青春粉饰不来。赵师傅吩咐以《凤求凰》开始琴会,唐赋知道赵师傅要听的不是这曲少有人知的版本。不过老成练达的人偶尔也会有放松的时候,琴弦按下,唐赋听从了那一刻回响在自己心里的声音。
从唐赋指间流出的这曲《凤求凰》没有了纷繁华美,曲调稚气,手法单纯,徘徊往复间神韵清长。弦止时,被重叠过一遍又一遍的音律缭绕不去。赵师傅的声音打断学生们对琴曲的回味,“很好。这一曲《凤求凰》真挚缠绵,颇动人心,比为师先前所授大有发挥。唐赋,你没有让我失望。”“先生过奖。”唐赋微笑。唐赋知道赵师傅肯定听出这套《凤求凰》不是发挥他原先教授的版本,但赵师傅虽古板,却维护爱徒,唐赋没有点破赵师傅对自己的偏爱。程西樾看着唐赋。李师傅捎信,说《当炉》在梦柯厢开演时轰动了整个乐坊,她疑惑那稍嫌冷淡的戏文不至如此成功,现在明白,原来开演那一场的相如是唐赋代操丝弦。“程西樾,仔细听师兄的演奏了?”赵师傅教诲新弟子,“你自从来我面前,惯会念野狐禅,狂狷尖锐,偏激离群,似乎天下唯你懂乐,世间都无知音!如今见识过师兄的技艺和襟怀,该明白什么才是正音大雅了。” “先生偏心。”程西樾抬头道。“什么?我哪里偏心了?”赵师傅瞪眼。“一样发挥先生所授之曲,弟子不过略有发挥《春江花月夜》,先生就说是野狐禅。如今唐师兄特别‘发挥’《凤求凰》,先生却说正音大雅。”“你好,好好。”赵师傅心虚了,歪着头摆手,“知道你爱表现,今日我就破去琴会惯例,叫你这新人也操奏一曲,好请师兄们给你一点指教。”不被准许带琴的程西樾双手接过赵师傅的琴。那琴并非珍品,是赵师傅从上一任教授音律的师傅手里接来的,经历过书塾里许多塾师的抚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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