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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在哈佛大学时发现了周一良和杨联这两个读书的好种子,后来只留下杨联陪他论学唱和。我在《哈佛遗墨——杨联诗文简》的附录中看到赵俪生访美时与杨联在电话里吵架的事,周一良的解释是杨联患有精神病,便向陈先生求证。“在美国待上十年以上的人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吃牛肉恨不得吃生的,”陈先生边吃菜边说,“另一个是有精神病。”
有一次我问他:“胡适的新诗好吗?”他笑着把问题递给童元方:“她是学文学的,你问她。”大家笑了。《在春风里》陈先生说:“我总觉得,胡先生是个诗人,而作不出诗来,这是中国文学界的一大损失。”
有一次打电话给陈先生,他第一句话就说:“你访问了杨宪益,他有两句诗真好,你怎么没引出来?”电话里听到他跑去找了出来:“千年古国贫愚弱,一代新邦假大空”。
1947年,陈之藩在天津北洋大学电机系读书,有一天在广播里听到北京大学校长胡适的演讲《眼前文化的动向》,觉得与他的意见有一些不同的地方,遂给他写了一封信。胡适很快回信,彼此的通信由此开始。陈之藩回忆:“他的诚恳与和蔼,从每封信我都可以感觉到。所以我很爱给他写信,总是有话可谈。”日后这些信集成了《大学时代给胡适的信》。1948年6月13日,陈之藩在雷海宗所编的《周论》上发表长文《世纪的苦闷与自我的彷徨——青年眼中的世界与自己》,见地独到,为胡适的朋友圈击赏。
李怀宇 和胡适通信之后,你曾到北平东厂胡同和胡适见过一次面,那时候是夏天,你是穿短裤去的?
陈之藩 我穿着短裤,聊了一会儿,训导长贺麟来了,要跟他商量学生闹###的事,我就告辞了,和胡适实际上没说多少话。
李怀宇 第一次和胡适见面,他的风度如何?
陈之藩 我见过的教授多了,胡适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大派。
李怀宇 现在收到《大学时代给胡适的信》里作代序的那篇《世纪的苦闷与自我的彷徨——青年眼中的世界与自己》写得真好,思想、文笔,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人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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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藩:秋水文章不染尘(3)
陈之藩 现在让我写也写不出来。就因为那篇文章,他们都吓坏了。他们是胡适、金岳霖、冯友兰、沈从文。他们彼此议论,问胡先生,这人是谁?胡先生说,他常给我写信啊。
李怀宇 你在北洋大学电机系读到一半时,对国家前途感到悲观,想改读哲学救国,就考入清华大学哲学系,这事在你们家掀起了轩然大波,你为了改专业的决定还到清华大学跟金岳霖见过一面?
陈之藩 金岳霖真厉害,我真服他。那时候我很悲观,他说,你知道什么叫悲观吗?悲观就是你认为有一套价值观念以后,比如你觉得金子很值钱,你当然要设法保存,把金子拿到家里来,拿到兜里来,但是保存之无法,金子被人抢走了,乃感悲观。他给我解释半天,我心里很舒服,他并没解答我的问题呀。他说胡先生的思想跟汽车一样(笑),是后来居上,汽车越新的越好。他每一句话都像格言似的,你真受不了。
李怀宇 就是那一次见面,他把你从清华给打回来了。
陈之藩 他又不给你作决定,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就又回到北洋大学了。
李怀宇 有没有给他写信?
陈之藩 写信以后才能见到他嘛。写信有好多种,比如说,“怀宇吾兄大鉴”,中国式这么写(从右到左竖着写),也有跟外国一样,横着写,现在大陆也横着写。金岳霖他这样(从左到右竖着写),他怕他手粘墨(笑)。金岳霖跟梁思成住在一块儿。梁思成是林徽因的丈夫,他们的儿子梁从诫在美国说得最精彩的一句话是:前清政府真是腐败,出了我爷爷梁启超;中华民国真是不行,出了我爸爸梁思成;我现在从伟大的祖国来,出了我!大家就一起鼓掌(鼓掌,大笑)。就是这句话,我们听得最舒服。
李怀宇 你和冯友兰有没有见过面?
陈之藩 我对他的书很熟,但没见过,他当时刚从美国回来,不容易见到还是怎样,我忘了。我喜欢冯友兰,而胡适不喜欢他,我还在胡适那儿吹冯友兰,胡适太忙,冯友兰的书他大概没看过多少。他不喜欢冯友兰是因为冯友兰是当代同行而出毛病,还是因为冯友兰跟他宗派不一样,那时候我搞不清楚。现在我觉得冯友兰不像他自己书中写的那么好,但是胡适始终倒是一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