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章 1992年 我—段少华(第3/6 页)
我张嘴结舌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太英明了。
其实我是看不惯梁和景的,人太傻。这样的人到哪都是吃亏的料。上火车后一听我的河南口音就像见了亲兄弟,当知道我还有一个有本事的二叔时,更是把发财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粘乎得要命,不止一次请我吃他那劣质方便面,实在讨厌,我下决心一出火车站就把他甩掉。
我对面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穿着不合时宜的黑呢子中山装,热的头上直冒汗,不停地用一块脏兮兮的手帕擦拭。也许是闲的无聊,老头把我上下端详一番,用甘肃话问我:“学生娃娃,到新疆干嘛去?”“找亲戚。”“哦,给我看看你的手。”“啧啧,你娃命硬,两个断掌手呢!唉!断手掌,合该心冷,可你手又软又热,不好啊,以后啊,有罪乖乖受,有福慢慢享,啥时候有个头哦,娃可怜着呢!”老者说完,闭目自顾自养神去了,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想了半天。
二叔说他现在在哈密,新疆最东面的城市,号称新疆的东大门,“在建筑工地负点小责”,我知道二叔有个极其好面子的毛病,生怕别人低看他,我对二叔的电话内容作了分析:1、“负点小责”充其量就是带几个小工刷刷沥青,搞防腐,这是他的强项。2、最起码他现在衣食不愁,否则他没有闲心给我吹牛。3、bp机之事界与可信与不可信之间,到时候再验证。
清晨四点,是人最瞌睡的时候,感觉朦朦胧胧有人推我,睁眼一看,是紧张又兴奋的梁和景,“快,段哥,哈密到了!”可不是,车窗外正对着一个白色的大牌子:哈密站。我的睡意一扫而光,这才发现,半个车厢的人都醒了,脑袋在车窗处挤成一堆,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昏黄的站台。
跟着乱糟糟的人群,不知道怎样就出了车站。回头一看,梁和景像个警惕的猎犬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妈的!我狠狠地骂了一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起风了。刚开始散落街道上的纸屑、塑料袋轻轻地在地面抖动,过了几分钟,忽然像得到了命令,全都激昂起来,张牙舞爪地向我们扑来。转眼工夫刚才还熙熙攘攘人群像变魔术般地消失了。我一时傻了眼。
“快给你二叔打传呼!”梁和景急起来,不知趣地开始催我,哪知道我想甩开他的心思。二叔如果看我再带来一个麻烦货,还不把我骂死?我灵机一动,一本正经地对梁和景说:“小梁兄弟啊,咱两个还得分头行动!你想啊,咱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是否有人盯上咱了,不如现在你在暗,我在明,装着不认识,一旦有事,你或我一出来,不就把坏人吓走了?”梁和景抓了抓乱糟糟的脑袋,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下定决心似的大声说:“这不怕!咱是来打工的,又没钱,谁会来抢咱,除非他是个傻吊!”说完呵呵的笑起来,肆无忌惮地向我展览了他的两个大黄板牙。我恨得牙痒痒的,但目前还不能和他翻脸,出门在外,谁知道马上会出啥事?也好,就让他暂时跟着。
我背起蛇皮袋,向有路灯的地方走去。村里出过门的人告诉我,到城里晚上要奔有路灯的地方,沿着路灯走。一是可以找到商店,可以买到水和吃的,二是有亮光的地方一般不会被抢。“现在坏人专抢农村来的!一千两千不嫌多,十块二十块不嫌少,王八蛋!”开小卖部的三大爷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肉直哆嗦。
在朦胧的路灯下,我忽然有一种在梦里的感觉。好像还在村里,刚从村西二蛋家打完牌,迷迷糊糊往家走,家里头的灶间炉上还给我留着饭,热乎着呢。
一辆小轿车从路边一摊积水上飞驰而过,给我洗了一个冷水澡,我这才从梦中醒来,不由得一边低声问候司机的老娘一边擦去脸上的污水。
走了半公里,终于在路边看见了一个铁皮搭的商店,一群蚊虫围着门口那盏昏黄的白炽灯乱飞,一个老汉正趴在冷柜上打瞌睡,冷柜旁边的小凳上放着一部脏兮兮的电话机。二叔啊,别怪我打扰你的好梦了!虽然二叔的bp号我早已烂熟于胸,但我还是紧张地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了记着号码的那张纸片,颤抖着手指拨出了126台:请呼95806号,请速回电话。请呼三遍。请再呼三遍。看商店的老汉已经清醒了,警惕地盯着我。梁和景也看出点啥了,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绝望地放下话筒,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商店的老汉说话了,口气比刚才传呼台女人声音更冷:“五块。”啥?拨不通电话也要钱?我被老汉差点气笑。
这老家伙也想欺负人。趁着天黑我赶紧溜。刚拿起蛇皮袋,老汉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见怪不怪地只是拿拳头咚咚敲了敲铁皮房,然后一言不发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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