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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是那本打开的书——勃洛克的《道路轻轻飘向远方》。钢琴上有一顶小巧的黑*帽,一本用蓝色长毛绒做封面的贴像簿。帽子完全不是老式的,非常时兴。还有一只小手表,配着镍表带,随便扔在桌上。小表悄不出声地走着,正指着一点半。还有那种总是带着点儿沉郁,在这样的深夜格外显得沉郁的香水气味。
一扇窗子开着。窗外,隔着几盆秋海棠,有一丛带雨的紫丁香闪耀着窗口投下的微光。微弱的雨丝在黑暗中窃窃私语。铁溜檐里,沉重的雨滴在急促地敲打。
库兹明倾听着雨滴的敲击。正是在这时候,在夜间,在陌生人的家里,在这个几分钟后他就要离开而且永远不再来的地方,一种时光一逝不复返的思绪——从古至今折磨着人们的思绪——来到了他的脑中。
“我这样想,怕是老了吧?”库兹明想,把脸转过来。
房间门口站着一位年轻妇人,穿的是黑色的连衣裙。……马星临反复读着这一段,对我们侃侃而谈,让我们一次再一次体会生活中不易觉察的美,即使这美是常见而易逝的:奔波的旅人,书中的库兹明在一个深夜走进一位素不相识的妇女的家里,他那种神秘莫测的激动、突然的惆怅、和平的温暖和即将成为往事的会面,这一切仿佛就是生活中难于启齿的悄悄流逝的爱情。他情不自禁地对我们费力而执著地倾注着,恨不得一个下午就把他一生的全部艺术心血——一个有血有肉的巴乌斯托夫斯基注入我们的心田。这其中当然有着他那个时代特有的性压抑的敏感联想,一种以私人情感发力的对抗美学激情或杰姆逊所说的“民族寓言”的升华。随着这中苏互文的热忱联想,马星临颤抖起来,轻轻重复道:“道路轻轻飘向远方”(勃洛克),虽然,“最索然无味的俄国大诗人就是勃洛克”(布罗茨基),但他却深深地陶醉于这轻飘的远方。我一贯激烈流动的血液似乎在他的催眠下开始慢了下来,我天生快速的诗行也受到他那“轻飘飘”的缓冲。他“衰老的”独白已接近黄昏,突然,他做了一个相当夸张的手势,长长的手指猛地将长发向后一梳,当众站立,一只细手高举起来:“俄罗斯、俄罗斯……”然后又用他已出汗的神经质手指轻轻触动我的膝盖(已示提醒)。马星临变着戏法达到了他的目的——抒情或刺人心肠的目的,而不是本来“雨蒙蒙的黎明”的目的。他当时的年龄正直逼50岁,他的周围是一些20多岁的青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一、科技情报所(5)
不久,我避开马星临阅读着巴乌斯托夫斯基,注意到他那不连贯的散文中流露出二流蒲宁式的抒情风采(关于巴乌托夫斯基对蒲宁的模仿,我多年后在柏林还问过一位俄罗斯文学教授,他是马雅可夫斯基和曼德尔斯塔姆专家,他与我的理解一样,既然有了蒲宁,巴乌托夫斯基就失去意义了)。他是一个典型的浪漫主义作家,一个从不疲倦地把女人理想化的作家,一个对大自然充满兴趣和对人怀有好奇心的作家。按照他的看法,哪里有女人的爱、有对儿童的关心、有对美的崇拜和对青春的忠诚,哪里的善行、人性和团结气氛被认为具有最高的价值,新社会就会在哪里出现。他追随普利什文的“大自然的理想化”,并在他的一篇短篇小说中断言:“一个人如果不知道什么样的草生在林间空地和沼地里,不知道天狼星从哪儿升起;不知道白桦树叶和白杨树叶的区别,不知道蓝帽鸟是否在冬天迁徙;不知道黑麦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样的风带来雨,什么时候发生干旱,他是写不出书来的……一个人如果没有经历过日出前的风或十月露天里漫长的夜,他是写不出书来的。”
他这些浪漫主义观点贯穿一生,明显地吸引了众多读者。他的书在前苏联销售量创下了高纪录,他的新书一出版,人们像过节一样争相购买、欢呼雀跃。而且他对50年代的苏联年轻作家影响很大,并对中国50年代以来的青年也产生过极大影响,他在中国拥有大量的现在并不年轻的终生追随者。譬如当年重庆野草画会创始人之一张奇开,有一次就对我说:“现在已是21世纪了,但马星临仍然始终认为巴乌斯托夫斯基的文学感受力绝对是顶尖的而且是无与伦比的。”
《金蔷薇》是一本很有趣的文学ABC一类的书,一本浪漫主义的优秀普及教材,作者在其中阐述了他对小说艺术的看法。而这本书在马临星不遗余力的渲染下却成了我及许多重庆年轻诗人们的艺术圣经。可惜两个月后,这本艺术简易读物就被蒲宁彻底替换了,就像我和彭逸林及其他诗人一样,两个月后我们也彻底抛弃了马星临。但“比冰和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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