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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几根发。三五个太阳天一晒,地皮上泛出白花花的盐碱。全村人一个个僵立在村口,满脸的凄苦,满心的冰凉。
我爷爷蹲在地边上,一把把地抓起沙土,又簌簌地从指缝间漏下来。村里人呆呆地看着地,只等他发话拿主张。然而,一个多时辰他一动也没动一声也没吭,脸上的褶折如干涸的沟。午饭后,人们看着他沿着海岸一步步朝南挪去了。无边的天幕和广阔的沙滩夹击下,那微驼的背影显得是那么瘦小和苍老。
天傍黑,他回来了。进了村就立在公孙树下豁开嗓门喊:“筑堤——,筑堤——”
几天后,大海堤破土动工了。为测定大堤的基线我爷爷显示出了过人的智慧。趁着潮水没上涨,他沿海滩撒下了几十担麦糠。潮水涨起又退去,麦糠也就在海滩上划出了一道用精密仪器也难以测准的平潮线。筑堤的艰辛不言而喻。我以为可能比六十年代大寨人三战狼窝掌七十年代林县人修筑红旗渠更为艰难也更为壮烈。大家不妨想一想,海堤高一丈宽两丈,既没有推土机也没有拖拉机,甚至连板车也没有,全靠村子里五六十个壮男健妇的锹挖肩膀挑,一天筑个两三丈就算到了顶。海堤从村口向南一直延伸到当年垦牧公司修筑的拦潮堤,弯弯曲曲足有六七华里,这需要怎样的气魄、雄心和毅力!我没筑过海堤但我服兵役时曾在黄河上游岸边修过水渠。那种繁重的土方活儿全然就是一种压榨。榨出你肌肉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榨干你骨头里的最后一滴髓液。十七岁的我累得鼻子里*小*也淌血,差点儿把小命赔上。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一个人的阅历是无法用知识和想象替代的,因而我可能比你更能体会出海屁股洼儿乡亲们筑堤的艰辛困苦。前些年我去海屁股洼儿曾在那段至今残存的老堤走了几趟,唏嘘不已,感叹不已。愚公移山感动了上帝,大寨人三战狼窝掌感动了毛泽东,他们名扬九州永垂史册,而海屁股洼儿的乡亲们苦战数年竟没有在地方志上留下一句话一个字,至多只是感动了几个下海挑鲜的汉子帮着担了几担土。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二
第 二 章
(一)
木匠们出东家进西户,识三教认九流,木匠们的故事多得象刨花。世上七十二行业,哪个行业木匠们都能刨出一串串的趣事笑话来。
刨子刨木花也刨刨子托儿,木匠们同样拿自己这一行解嘲当笑料。
有一个关于木匠的故事这样说:
一个木匠世家,祖传了不知多少代。好几辈祖宗都不想让后代再当木匠,可儿子长大后别无生路照样当木匠,于是认定是祖传的木匠种。到了这一辈,木匠跟老婆商量要换换种,于是请一个过路的秀才帮忙。木匠娘子让秀才下了种,满以为这回养个儿子会是秀才了。高兴之余,她蹲在田角上撒了泡尿,不意却烫出条蚯蚓来,两只小蛤蟆看见,蹦过来各叼住蚯蚓的头尾一左一右地拽。木匠娘子看了大为泄气,回家对男人感伤地叹:“唉,借的种也不行,尿出来还是个天生拉锯的!”
我以为这个故事很生动,道出了一种深刻的幽默和无奈。
不知道我的木匠爷爷是不是听说过这个故事。他的大儿子斧儿当了木匠,便不想让二儿子锯儿也当木匠,于是让锯儿念了几年私塾,随后送去了城里兴隆布庄当学徒。
大家对影片《林家铺子》里那个店伙计寿生或许有印象。我想象我二伯张具成年轻时就是寿生那模样。
兴隆布庄是个小商号,只两间店面,正对着“丁”字路口的螺儿桥;门面两边的墙垛上,嵌上两块梨木板,板上用绿漆勒出一副对联:
欲知世上丝纶美
且看柜前锦绣朝
螺儿桥与一个和尚有关。和尚法名清澄,光绪元年游方驻锡于南通州,挂单法林寺。清澄和尚年过花甲,面貌清癯,终日默坐枯禅,礼佛颂经而无一言。逢天气干旱,但见他携帚出门,踯躅于河沟浅滩,将螺儿一一扫入畚箕,投入深水,使之免于干死,二十余年持之以恒。一城人感其心诚,称其为扫螺儿和尚,捐资于光绪二十五年造了这座石板桥,方便扫螺儿和尚出入城乡。石板桥造好了,扫螺儿和尚却不知去向。人们便改称此桥为扫螺儿和尚桥,天长日久,简略成了螺儿桥。
布庄老板李德隆,为人诚实厚道,自兼布庄帐房。布庄雇有三个店员:苏竟五、来锁儿、张具成。苏竟五算是半个店东,布庄里有他的两份股本。他是布业行家,选货、进料、约价,都由他做主。来锁儿是老板娘的堂侄子,一身好力气,算帐却懵里懵懂;除了照应买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