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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飘荡着稀薄的消毒水气味。升降梯里还站着一位挽髻的女护士和一位中年男医生。男医生的眼角有深长的皱纹,鬓发黑白参差,脖子挂着听诊器。
文子启觉得自从三年前开始,自己就跟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在甘肃因为外伤进了一次医院,来了北京,又因为消化道出血进了两次医院。这次,则是自己的昔时好友生命垂危。
明黄色数字一亮,提示电梯到达重症监护病区的所在楼层。
黄翰民失约了,没有按照电话里所说的那样等候在ICU门口,工程师只得在病区入口处的护士站那儿登记了探视人姓名和时间,然后自己走进家属探视回廊。
ICU病区与普通住院病房不同,仅能透过贴有病床号码的玻璃窗看见里面的病人。
一排一排的病床,一排一排的心电监护仪,一排一排呼吸机。其中一张病床上昏睡着一个肥胖的病人,白色棉被下的肥肚腩高高鼓起,浅蓝和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衬得肥肉滚圆的脸色毫无血色,三四根细长的胶管从棉被下延伸出来,连接去病床旁的各种仪器。
心电监护仪上的绿线一折,再一折,如此虚弱无力,仿佛那绿线再抖一下,就会一蹶不振,永远变成一条直线。
探视玻璃窗外的等候椅上坐着一名警员,表情严肃认真,见工程师到来,起身上前。文子启认得这名刑警,姓陈,黄翰民队长带他去视频研判组,正是这名刑警为他播放视频的。
陈警官告诉工程师,孙建成过量服用安眠药,被发现时已昏迷,虽然立即送医院洗胃抢救,但医生表示他目前情况不明,可能变成植物人,一睡不醒。
负责此案件的民警们走访出租屋附近的住户,有住户说曾见一个瘦削青年人进出,约莫住了一周。同时,警方亦调取了周边的监控视频,总算从海量信息中排查出一个可疑人物——冯晓贝。
陈警官的眼睑下泛着乌青,应是辛劳熬夜查案已久。他在硬皮记事本上写下几行字,撕下这页纸,递给工程师,说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如果记起了什么跟冯晓贝行踪有关的线索,就尽快联系他。
黄翰民从回廊另一端远远走来,高大健壮的身躯穿着沉黑的警服,威严凛凛。“抱歉,局里来的电话,让我待会回去开会。”转向陈刑警,“阿陈,你们组这几日怎样?”
陈刑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硬皮记事本塞进黑制服口袋。视频上那个体型偏瘦的嫌疑人仍无法确定身份,现场遗留血迹的DNA检验结果出来了,跟DNA资料库里对比后发现没符合的,表明那嫌疑人不曾有过案底。
黄翰民与陈刑警交流几句之后,便与一直沉默的文子启同走出了ICU。
秋冬之际的夕阳光芒刺穿雾霾,投入窗内,照得ICU病区前方那小片地面满是浓稠的金红色泽。
“刚下班就赶过来了?”黄翰民问,眼睑下也有浅浅乌青色。
工程师点一点头。
黄翰民简明扼要地叮嘱了几句,停顿一下,又重重拍了拍工程师肩膀,“我先回局里开会,有事电话我。”
文子启关切看向他,“注意休息,黄队长。我坐一会,歇一歇,等下再走。”
黄翰民应了一声,匆匆下楼,往警局赶去。
进入探视ICU病区的人不多,护士站更换了一波值班人员。
工程师静静坐在角落的等候椅上,夕阳余晖照在合闭的眼帘上,视野橙红一片,再睁开眼时,竟有些眩然。
在广州见完洛玉华时的那种空旷寂寥感重新降临于他的疲惫身躯上——恍如置身茫茫大河之上的独木舟中,天高水深,没有别人,只有他孤零零一人;没有桨,也没有橹,只能随波逐流。
黄昏的西坠日影一点一点倾斜,金红逐渐转浓厚,以致黯淡昏幽。然后,楼层大堂亮起了灯,灰暗光线刷刷全部变为透亮白光。
一片颀长的阴影遮住的文子启眼前的光。
他缓缓抬头,“光夏……”
身材伟岸的男人俯视着他,英挺剑眉间透出沉稳,“我来看看老孙。刚看完。”
文子启悲伤地低垂视线。
韩光夏在他身边安静坐下,厚密帅气的黑呢子大衣,铅灰色棒针长围巾,淡淡烟草味。
两人默然枯坐。
韩光夏抬手,轻轻按在文子启的瘦削肩膀上。无一字一句的言语交流,却似已倾诉了千言万语。
生命薄如蝉翼,身畔有你的呼吸,便觉得笃定的踏实与安宁。
许久后,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