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2/4 页)
不要吃什么了;她端端正正地坐着,一派东方风韵,姿态神秘莫测。她在找手套——她的白手套。在桌子底下呢。哎,她非走不可了!可基尔曼小姐不让她走!这个少女,那么漂亮!这个姑娘,叫人从心窝里爱她!基尔曼小姐的一双大手在桌上忽而摊开,忽而合拢。
有点儿乏味呢,伊丽莎白心想,真想溜掉。
但是基尔曼小姐道:“我还没吃完。”
这么着,伊丽莎白当然要等一下,不过这里相当闷。
“今晚你去参加宴会吗?”基尔曼小姐突然问道。
伊丽莎白说,兴许要去吧,母亲要她去的。基尔曼小姐抚摸着快吃光的巧克力奶油小蛋糕的边儿,说道:不要被宴会迷住了。
伊丽莎白答道,我不太喜欢宴会的。当下,基尔曼小姐张开嘴巴,稍微突出下颌,把剩下的一小片巧克力奶油蛋糕咽下去,然后擦擦手指,搅着杯子里的茶。
她感到自己要炸开了。内心的痛苦简直可怕。只要我能抓住这姑娘,搂紧她,叫她完全属于我,永远属于我,而后死去,那多妙呀!这便是自己的愿望。可是此刻,呆坐在这里,搜索枯肠,却想不出什么话题,眼看伊丽莎白对她起了反感,嘿,甚至这姑娘都觉得她讨厌——真难堪呵!她受不了。粗壮的手指捏紧了。
“我从来不参加什么宴会,”基尔曼小姐道,这是为了不让伊丽莎白脱身,“没有人请我去赴宴;”——她说这句话时,心里明白,正是这种自我中心的作风使她变得惹厌的;惠特克先生曾经为此提醒过她,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受过那么多苦。“她们干吗要请我呢?!”她说下去,“我不好看,不幸福嘛。”她明知这样说是可笑的。要怪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人,鄙视她的人,是他们逼得她说这样可笑的话。然而,她是多里斯·基尔曼。她得过学位。她是靠奋斗而争得社会地位的妇女。她关于现代史的知识是相当精深的呀。
“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她接着说,“我觉得,可怜的是……”她想说“你的母亲”,但是不行,不能对伊丽莎白这样说,所以改口道,“我觉得别人比我可怜得多。”
伊丽莎白·达洛卫坐在那儿,不吭一声,恰似一匹不会说话的动物,被人牵到一个大门口,不知道要把它曳进去干什么,因而呆呆地停着,只想一溜烟跑掉。基尔曼小姐还要唠叨下去吗?
“别忘了我呀,”多里斯·基尔曼道,声音都颤抖了。那只不会开口的小动物怕极了,飞快地逃掉,直奔到田野尽头。
那双大手摊开了又合拢。
伊丽莎白转过头去,只见女招待过来了。伊丽莎白便说:到账台上去付账;她边说边跑;基尔曼小姐感到,那姑娘奔得连肠子都要脱出来了,一直拖到餐室的另一端;只见她扭过身,恭恭敬敬一鞠躬,扬长而去。
她走了。基尔曼小姐兀自坐在大理石桌边,桌上摆着巧克力奶油蛋糕;一阵阵剧痛刺伤了她。姑娘跑了。达洛卫夫人胜利了。伊丽莎白走掉了。美消失了,青春消逝了。
基尔曼小姐枯坐了一会。她终于站起身,在小餐桌之间踉踉跄跄,摇摇晃晃,有人把她忘了拿的裙子送过来;她在百货公司里迷失了,一忽儿夹在运往印度的一箱箱货物之间,一忽儿陷入一堆堆产妇用具和婴儿内衣中间;穿过世界上所有的商品:耐久的、易坏的,诸如火腿、药物、鲜花、文具,等等,各式各样的气味,有的甜,有的酸;她东倒西歪地蹒跚着,帽子都歪戴了;她在一面大镜子里看见自己这副模样,跌跌撞撞,脸涨得通红;最后,总算挤出门,到了大街上。
她面前耸峙着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塔顶,那是上帝的宫殿。在嘈杂的车水马龙中间,屹立着上帝的宫殿。她拎着包儿,一个劲儿向前走,到另一座圣殿——威斯敏斯特寺院去;到了那里便坐下,举起双手遮住脸;两旁坐着许多信徒,也像她那样不得不到这里来躲避:形形色色的信徒,大都丧失了社会地位,几乎没什么性生活了;此刻大家举起双手,遮住面孔,然而一旦放下手,立即露出英国中产阶级男男女女的面貌,一副虔诚的神态,其中有些人还想去参观里面陈列的蜡像呢。
然而,基尔曼小姐始终把手掩住脸。时而有人离开,时而有人来坐下。又一批信徒从户外进来,代替那些溜掉的人;人们东张西望,穿梭一般经过无名英雄墓,她却一直绕着手指,遮住眼睛,企望在这双重黑暗中(眼睛遮没,再加寺院内光线黯淡),超越世俗的虚荣、情欲和商品,荡涤爱与憎。她双手扭曲着,仿佛在搏斗。然而,对别人来说,上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