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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着一个基本完好的国民党修建的碉堡。
有了第一次开封战役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祖母想起来就有些后怕。为躲避随时可能烧来的战火,祖母决定带几个孩子回老家确山。但是,当时几个成年子女人各有志:大伯还在确山老家;大姑在省师范高等学校与一个进步青年张××(「注」实为中共地下党员)谈恋爱,不愿意走;二姑正上高中,准备跟学校一同撤走。祖母只好收拾了家里能拿得动的首饰、金银等财产和祖父的骨灰,带着当时尚未成年的父亲和叔叔一同南逃,家里委托给一个远房亲戚照看。那远方亲戚不识字,在看房子期间,把祖父一生积攒下的珍贵的线装书都拿去当废纸卖掉换酒喝了。
此时郑县、许昌一带均有中共武装活动,陇海铁路向西已经走不通了。祖母一行出了开封,向东先乘火车到徐州,从徐州沿津浦铁路南下到浦口,从浦口渡江到南京,从南京乘船到汉口,从汉口再沿平汉铁路北上回到确山。当时兵荒马乱,南下的火车列列爆满,就连火车顶棚上都坐着人,不时有扒火车的被挤下火车轧死轧伤。车厢里还有国民党的伤兵和散兵游勇,一路上怒骂声、哀号声、呻吟声连绵不绝。火车一路上走走停停,人们小心翼翼地护卫着自己的财产和子女。等到了浦口,码头上等待过江的老百姓人山人海,而轮渡只有那么几条,根本就忙不过来,秩序非常混乱,不时有人为争抢渡轮掉入江中。
祖母、父亲、叔叔三个人老的老、小的小,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这一幅乱象一筹莫展。也算天无绝人之路,恰在此时,听到有人招呼他们。一看,竟然是曾与祖父同僚、时下在国民党海军部供职的李××(「注」军衔大概是个少将)。此人若干年前曾去过祖父家里,有印象但不熟悉。在李××的安排下,祖母一行随之一同过了江,在李××家中小住了几日。李××招待得还比较热情,只是其夫人仿佛显得有些不耐烦。看看祖母一行所带的大包小包,李××问:带着这些东西,一路上安全吗?祖母说不安全,成天提心吊胆的。李××便建议:现在哪里都不如南京安全,可以将不是生活必需品的包袱和祖父的骨灰暂存他的家中,等战局好转以后再回来取。祖母一听,当即就同意了。
李××帮助祖母买了到汉口的船票,又将三人送上了船;从南京到汉口,再从汉口到确山这一段路还算太平。只是时值战乱,轮船上人挤人,好多人连床铺都没有,就在过道、走廊甚至船顶睡觉。由于人多,轮船上也就不开小灶了,只有份饭。当时船上有四、五个国民党小军官,还牵着一条狼狗。吃饭时,饭是随便吃,但菜只有一份,那几个国民党军官觉得不够吃,就要人家再给他们打菜。但是菜是有数的,人家不给打,几个小军官也没有打轮船上的人,就在吃完饭以后,把碗和盘子一个一个扔到江里泄愤。
这时,我父亲看到地上有一份报纸,于是拣起来看,头版头条是一则新闻:《十七岁青年军游动目标一枪击中》,还配有一个青年军士兵的半身像。一看内容,说的是在无锡有个国民党伤兵抢商店的东西,抢了以后他在前面跑,商店的伙计在后面追,此时恰好被这个正在站岗的十七岁青年军士兵看见,抬手一枪击中了伤兵的太阳穴。其实这个伤兵罪不该死,但那时国民党已日暮途穷,指望着靠青年军来扭转战局,于是大吹青年军。国民党青年军多为从学生中招募,全套美式装备,待遇很高,连士兵的军服都是人字呢的。可是令国民党失望的是,他们寄予高度希望的青年军打仗特别不行,连杂牌队的战斗力都赶不上。
回到确山老家以后,战局急转直下,国民党兵败如山倒,我们家再也没能和李××联系上。于是,祖父的骨灰,还有那些囊括了家里几乎所有动产的包裹均不知所终。解放后,大伯曾到南京寻找过李××家找骨灰,但早已物是人非,听邻居们说,李××跟国民党去台湾了。
事实上,祖母这次跑反完全没有必要。一九四八年十月二十四日,已经穷途末路的国民党行政机构和军队自己撤出了开封,逃往徐州。解放军兵不血刃就解放了这座古城。后来回到开封后听邻居们说,解放军进城时见里面没有抵抗,就分成两路纵队,分别在街道两边摸索着前进,走走停停,很警觉的。
《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 第一章 峥嵘岁月(1850~1949) 十七、母亲的家庭
我母亲的故乡是河南滑县,也是前中共总书记赵紫阳的故乡。我小的时候,曾模模糊糊地听过外婆讲赵紫阳家里的事。母亲所在的那个村子里的人清一色姓张,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后代,村民也全都是亲戚。我的外公叫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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