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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陈逸飞的介绍,陈丹青认识了杨明义,并得到杨明义的帮助。“那年我流落赣南已五载,只身转去吴地混混看。江苏画圈,无人识得,经陈逸飞与吴健两位老师热心的牵引,便要我先给人在苏州的明义先生写信联络,寄些小画给他看,或者能在苏州就近觅个村子落户吧。很快,明义老师的回信就到了,字迹工整,语气像兄弟似的,我读着,觉得那就是流落生涯的福音。之后他又来过两信,说已代我探问过,因苏南人多地少,落户不易,还得去南京那边试试,但且先过来一趟吧。我于是备一条烟,几块肥皂,揣着自己的速写册,竟就在苏州火车站月台边见到了高大谦和的明义师,穿件兰布中山装。”(见陈丹青为杨明义《水墨之旅》写的序言)
逸飞相帮朋友,不在话下,单为我,便热心忙过好几回。那年我要去纽约,请他传话给亲戚,他即去了,立时给我写信来。
1976年前后,便是逸飞、景山画出“占领南京”大创作,那真是发了狠了。我记得逸飞是从脚手架上跳下地,仰看画面,脸上一副年纪轻轻的凶相,下巴扬起来,说是背景非要画得深进去,“部队哗一下子往里冲!”他每要做什么自以为要紧的事,便即神色凛然,意思是你看好,我定归做成功。今天三五艺术家,脸上想入非非有表情,那是欲望的表情,逸飞一代的志气清坚,我是久不看见了。
很早的时候,陈逸飞就告诉陈丹青,他还有一个重要的艺术理想,那就是电影艺术,还有产生这个理想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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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陈丹青笔下的陈逸飞(6)
“丹青我老实跟你讲,我顶想做的不是画图画!”忽一日逸飞下巴扬起来,凛然语告,“我总有一天要来拍电影!”
所以逸飞早有念头在,据他说法,其实还要早,是他中学有次跌了腿,久卧床上,弄一叠电影画报翻来翻去看。少年人迷一件事情,不奇怪,若是此后上了心而果然做,便是有志气。中央美院王式廓,画着画着,忽然掼倒在地,死了。香港李翰祥是在拍片现场弯腰瞄镜头,忽然胸口闷,歪倒死了。这是我顶佩服的死法。到我现在的岁数,虽不算怎样老,时或便有同辈的死讯传过来,可哪会想到是逸飞!他死在工作的当口,一条性命,凛然交给“拍电影”。我晓得有人不服陈逸飞,那么谁也来这样子死死看!
他的电影,我是看过的。第一部力气用足,意象纷乱,那样子的没有故事,没有结构,可以的,然而毕竟是绘画的想象与影像叙述不是一回事。可是拍成一部电影好不容易啊,他总算还了第一笔夙愿。《人约黄昏》相当可看,比比凯歌的《风月》、艺谋的“摇啊摇”,一是陕西知青,一是北京知青,懂什么旧上海与旧江南?到底逸飞上海人,遥想他童年五六十年代,马路上的上海人其实全是过来人,结果是连背景群众的衣帽扮相也都经得起看。逸飞钟情欧洲文艺片的所谓“优雅”情调,也还贯穿全片,多少有点意思在,我不喜欢的是原作,这便是逸飞的趣味了。
陈丹青对陈逸飞几个历史阶段的绘画作品作了艺术分析和美学评价。陈丹青认为,很多人不理解陈逸飞的绘画,并加以非议,是因为他们不识上海,不识美国,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在因缘。画家陈丹青来品评大画家陈逸飞的绘画作品,似乎特别贴切,入情入理。
说到逸飞的趣味,众人议论,多以他晚近的美女系列、古装系列,及弄时尚、选模特做依据。然而看《黄河颂》、《红旗颂》与《占领总统府》,逸飞实有英雄情结,崇拜英雄主义的,此为近人所不知。他自强好胜又果断,便是个人奋斗当英雄的坯,遇上“文革”时代泛政治化激情,又是建国后新起的油画家,与我辈知青逆子相较,他的成长经历与政治观、价值观,自然正面而进步,曾是沪上评出的优秀共青团员。虽因同行相嫉,他“文革”时期的力作几乎全部被否决,但他的职业生涯与功名之途,算是顺利的,不像葆元在工艺美术系统虚掷岁月十余年,怀奇才而大不遇。此所以逸飞早年的画作局势庞大,雄心勃勃,自是一股朝气、自信、有魄力,即便政治宣传大主题,真有青春热情在,论重要性,同期同代,今也无有可资替代者。
逸飞旅美后的作品,极尽矫饰、脂粉气。“资产阶级”一词,今非贬义,而他从此的作品确是一股“资产阶级”气。但这也可以不是贬义的,因他“资产阶级”得认认真真不敷衍。我看他1983年首次个展的女音乐家系列,那西人的眉眼刻画虽已凭照片,而刻画的用心用力,直追那枚鲁迅的耳朵,怕要画十个钟头才见效。而美国那边市场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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