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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他的动作过大,只听“咔嚓”一声,那部放在床头柜上的乳白色的电话机掉到地板上,竟完全摔碎了,塑料机壳和各色各样的零件散了一地。
“怎搞的?”我看了他一眼。
“不小心。”他解嘲地朝我笑了笑。
我走到床边,仔细端详小男一雄的模样。他仍是剃着板寸头,一根根像钢针一样竖着,非常有精神。浓密的头发里,已夹杂着些许的白发,显得异常显眼。近五十岁的人,这点儿白发是非常正常的。他的脸被死亡前的痛苦撕扯得完全变了形,但额头上又密又深的抬头纹好像比以前更深更密了。不看脸色,不看穿作,单看这醒目的抬头纹,任何人见了都禁不住联想到这男人曾经受过不少的累,吃过不少的苦。我的目光扫到小男一雄的胸部。这家伙的胸肌很发达,呈褚黑色,一块块轮廓清楚,线条分明,可以看出这是平日锻练的结果。我的眼睛紧紧盯在胸肌上一条条杂乱无章的抓痕,抓痕深处渗出点点血迹,现在这些血迹已经干了,变成一个个醒目的小黑点。不用怀疑,这是小男一雄死前自己的抓的。“三步倒”到了胃里,就像浓硫酸到了胃里一样,烧得人难受。可想而知,他死前的难受程度。我的目光又游移到小男一雄的两腿间。那玩意儿现在像一只烂茄子一样耷拉在那儿,既可怜又丑陋。更为滑稽的是,不知从哪儿折射过来的一缕阳光,不偏不斜,竟刚好照这上面,越发使这玩意儿显得恶心。
这就是小男一雄,这就是日本人小男一雄。这一刻,我竟拿捏不准自己到底是想骂还是想笑。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青龙山派出所当所长。半夜一点多钟,李锐打电话到我家里,说刚刚在县城边上一个出租屋里抓到一个嫖客,男男女女赤条条逮了个正着。女的很老实,带到所里没多长时间将一切都供了,但男的不知是什么来头,自始至终一句话不吭,即使带到所里仍凶得很,连踢带打,还将李锐的手给咬伤了。李锐才调到派出所工作不久,这样的事是第一次遇到,不知怎么处理。也难怪,那时候卖淫嫖娼的不像现在,半遮半掩,随手可抓一大把。那时候抓着一个,都当大案子来办。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随了杨昌月,一路小跑到了所里。
审讯室只有六平方米大小,四壁空空荡荡,一盏二百瓦的白炽灯吊在离地两米高的空中,灯泡上罩有一个老式的铁皮灯罩,将针一样的光线全部反射下来。这样整个房间的上半部显得黑黝黝的,下半部却亮得让人不敢睁眼直视。巨大的反差象一座大山一样挤压着人的身体和心灵,不管是鸡鸣狗盗的窃贼,还是杀人越货的狂徒,在这样的灯光下呆上不了几分钟,原本用碎砖乱石垒成的心理防线,就会支离破碎,土崩瓦解,别想有什么可隐瞒的。多年了,这灯光的威力,我们是屡试不爽。
那个男人坐在灯光下那张特别加固的椅子上,面对刺眼的灯光,眯缝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像睡着了一样,一点表情没有。这男人40多岁年纪,国字脸,剃着少见的板寸头,又黑又粗的头发一根根像针一样直立着。脸上的皮肤很黑,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油光,腮邦子上的凌子肉硬绑绑的,一块块挤在一起,刻划出一条条粗犷的线条。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服,虽然看不清牌子,但看做工就知道这套衣服价格不菲,非常名贵。浅黄色的金利来领带松散地套在粗壮的脖子上,领带上的金属丝线在灯光下闪着莫测的光。黑色的皮鞋上虽然沾了许多灰尘,但在灯光下仍不时跳跃着光点。实在话,这人的这身行头,在当时的江夏县可谓凤毛麟角。
我在靠门的长椅上坐下后,示意李锐继续他的问话。
“叫什么名字?”李锐问。他的嗓子已有点嘶哑。
但这人像没听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叫什么名字?”李锐提高嗓子又问一句。
这人仍一动未动。
“你他妈的,是死人不是。”李锐的脸涨得彤红,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明显看出这人的眼皮缓缓张开了一下,然后又轻轻翕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李锐完全被这家伙的轻蔑给激怒了。他疯了一样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揪住那家伙的领带。可以想象李锐的愤怒达到了什么程度,他竟将那家伙连人带椅子整个给提了起来。
那家伙被领带勒得眼睛鼓得老大,两边太阳穴上的青筋象蚯蚓一样不住地抖动。他挣扎了最少有一分钟,冷不防朝李锐的脸上使劲啐了一口。
李锐没提防,溅了一头一脸的涎水。但他非常快地腾出右手,挥手一拳砸在对方的腮邦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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