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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说,三天两夜中我除了演出就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赶路,以至我演完回宾馆终于见到床时,真有一种见到阔别的亲人想哭的感觉。整整60个小时、上万公里啊,而且前面已经连续奔波了5天!谢天谢地,我居然没有被累垮!
我记得那次从大理到昆明后,本想利用换乘的间隙在机场的沙发上打个盹,偏偏没逃过一些歌迷旅客的眼睛,于是纷纷围上来要求签名留念。我的助手为了我的身体上前竭力劝阻,令他们大为不满,我的盹因此也注定打不成了。由于那次团里在上海的演出是集体项目,按规定不能带助手,所以他只能把我送到安检口;过了安检口我偶一回头,看到他正在偷偷地抹眼泪。
他这是在心疼我;而那一瞬间,我的心也痛得厉害。我这么“练”自己,同时不也在“练”他,“练”跟随我的全体工作人员吗?都是肉身凡胎,谁又能真是“铁人”!
一年中总有几次忙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有时真想变成孙悟空,拔根汗毛就能分身;要不就把希望寄托在科学家身上:能不能像科幻电影中那样,发明一种快速克隆法呢?“我需要一个腾格尔,多少钱?”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领上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家伙就走。
“得,别他妈跩了!”我听到有声音说。“吃了肥肉还要打饱嗝。丫这么成天东跑西颠的,不就是因为挣了还要挣,总也挣不够吗?”
出现这样的声音并不让我感到意外。在这个“积累和消费”往往被当作人生核心理念和终结目标的时代,拼命工作和拼命挣钱很容易被混为一谈。
钱肯定是要挣的,对此我并没有什么高尚的成见。鲁迅先生说一要生存,二要发展,这两样哪一样离得了钱?尤其是在今天。活得更好一点,质量更高一点,更人性化一点,这是再正常也再正当不过的想法……不仅是个人,还有家庭,还有歌舞团,还有乐队,还有公司,而所有这些都需要钱。钱固然买不来幸福,买不来尊严,也不能直接兑换成自由的空间;但在许多情况下,没有钱,什么幸福、尊严、自由等等,就会统统沦为美丽的幻觉和空谈。对我来说,这从来就不是什么道理,而是经验,包括悲惨的经验。还记得前面说到的“创伤性贫穷综合征”吗?我相信,如果我确曾有过这种心理疾病的话,那它也是许多人共有过的心理疾病。在这样的背景下,有谁会和钱结仇?孔子说他没有见过有好德胜于好色的人,那是句大实话;照我看,若把“好色”改为“好财”,也还是句大实话。
然而,这和“东跑西颠,就为挣了还要挣”完全是两码事。我这么说不是要驳斥谁,更不是要表白什么,而是想趁便伸张一下我的“道”。我的“道”不是“大道”,只是“小道”;到底有多小我说不好,很可能,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还要小。这里“小”的意思是:一方面只适用于我自己;另一方面,从一开始就和君子不君子的没什么关系。做“君子”是要动用意志的,而我的“道”向我指示的却是自然和良知。
学过音乐的人都知道我的嗓子特别准确,尤其是高低音的连接,极具爆发力,而又能一下子收回来;且越没有杂音、越静的地方,就越能找到美感。可如果我告诉你我从不练嗓子,如果我告诉你我直到现在也没给我的嗓子上保险,你信不信?当然信不信由你,因为我自己清楚,这两个“如果”都是经得起验证的事实。
从职业的角度看,这两条即便算不上愚蠢,也有点对自己不负责任;可那是职业的角度,不是我的角度。在职业的角度中包含着种种考虑:不断进取、可持续发展、免除风险和后顾之忧,如此等等;而我的角度却是“一根筋”式的:上天之所以会赐予我这么一副不练也成的金嗓子,就是为了让我尽其所能地使用它。这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缘分,还是一种契约。什么时候不能唱了,那就表明我在这方面的缘分尽了,契约到期了,和练不练、上不上保险没什么必然的联系。上天不认任何保险单,而谁又能把险保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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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工作得像个劳模!”(2)
这就是我的“自然”之道。有点宿命味儿,然而是我的,至少是我认可的。这里的“自然”似乎内在地包含了“良知”,只不过前者相对于上天,后者相对于社会和时代。作为一个歌手,我恰好身处这个社会和时代同样是一种偶然,一种缘分,一种契约;而只要缘分未尽,契约未满,我就应该珍惜这种偶然,克尽我的本份。这就是我的“良知”。
这个意义上的“良知”和通常所谓的“职业道德”相通,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