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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贫僧”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果然是不清不楚得很。
秦桧心下大恨,万不料疯僧颠语,句句所指,无不是自己叛国所谋。这便如做坏事之人,若无人说起,他自可暗自得意,但若被人所破,却必羞怒,只因他自己也知此事不光彩。这道理实在是千古不易。当下秦桧忙转变话题道:“都是胡说!且问你这病几时起的?”疯僧道:“在西湖上,见了‘卖蜡丸’的时节,就得了胡言乱语的病。”王氏接口问道:“何不请个医生来医治好了?”疯僧道:“不瞒夫人说,因在东窗下‘伤凉’,没有了‘药家附子’,所以医不得。”
这番话,直把秦桧夫妻弄得冷汗直冒。原来那“卖蜡丸”说的是当日金国奸细以蜡丸传书于他夫妻二人,要他们想法杀了岳飞父子。而“药家附子”就更是指岳家父子
了。
王氏心下也是恨恨,忙道:“此僧疯癫,言语支吾,问他做甚?叫他去罢!”疯僧道:“三个都被你去了,那在我一个?”却是暗指当日秦桧夫妻杀了岳飞父子并张宪于风波亭事。秦桧知不可纠缠,忙道:“你有法名么?”疯僧道:“有,有,有!道出东窗事,头颅转瞬缺。若问爷爷名,且让老子悦。”旁边悟空听得冷汗直冒,赔笑道:“相爷息怒,此僧实叫道悦,原是前阵从金山寺来的。”
那楼顶儒生却是易尘封,闻得这道悦之名,心下惊道:“果然是他。这位前辈原是比李易安前辈更老的一位高人,不料真的还存于世。”秦桧身旁的法通与单夕听了道悦之名,大吃了一惊,忙将本靠向秦桧的身子,更紧了两步。却见那道悦看着二人只是冷笑,并未有半分出手之意。
秦桧与王氏二人听了,却不知这道悦昔年在武林中的威名,心中惊疑不定。秦桧又问疯僧:“看你这般行径,那能做诗。实是何人做了,叫你写的?若与我说明了,我即给付度牒与你披剃何如?”疯僧道:“你替得我,我却替不得你。”秦桧道:“你既会做诗,可当面做一首来看看。”疯憎道:“使得!将何为题?”秦桧道:“就指本相为题。”命悟空取纸墨笔砚过来。道悦道:“不用去取,我袋内自有。”一面说,一面向袋内取出,铺在地下。秦桧便问:“这纸皱了,恐不中用?”疯僧道:“‘蜡丸’内的纸,都是这样皱的。”就磨浓了墨,提笔写出一首诗来,递与秦桧。秦桧接来一看,上边写道:
久闻丞相有良规,占擅朝纲人主危。都缘长舌私金虏,堂前燕子水难归。
闭户但谋倾宋室,塞断忠言国祚灰。贤愚千载凭公论,路上行人口似囗。
秦桧见一句句都指出他的心事,虽然甚怒,却有些疑忌,不好发作,便问:“末句诗为何不写全了。”行者道:“若见施全面,奸臣命已危。”秦桧暗道:“施全已死,这疯僧莫非竟是来行刺本相的?”暗自将身子后靠了几步,那道悦只是笑,并无任何异常。
王氏道:“这疯子做的诗全然不省得,只管听他怎的?”道悦道:“你省不得这诗,不是顺理做的,可横看去么?”秦桧果然将诗横看过去,却是“久占都堂,闭塞贤路”八个字。秦桧大怒道:“你这老秃驴,敢如此戏弄大臣!”喝叫左右:“将他推下阶去,乱棒打杀了!”左右答应一声,鹰拿燕雀的一般来拿疯僧道悦。道悦哈哈大笑:“便是如此,便该如此。”秦桧只道此人疯癫,正要说话,一直在旁边未开口的单夕低声道:“相爷,此为江湖异人,不可招惹。”
秦桧大怒,道:“什么狗屁艺人!本相还怕了他吗?法通禅师,予我拿下这厮!”法通心中亦正自不服,原来他出道时,这道悦已经归隐,根本无交手,江湖老一辈高人,虽然传言此僧武艺之高,已达天人,却总是未见。今日却见到了个疯子,莫非这人是假的不成?立时向前跨了一步,暗自将真气运于这一步之内向前逼出。
却见那道悦似是不堪其负,大声叫道:“哎哟!那里吹来怪风,却怎吹得那法螺不通不通的乱叫啊?”说着话时,他人竟向后跌倒。法通大惊,此人言辞之间,似是知道自己,但为何武艺如此低微?
道悦这一跌,竟直跌出了一丈之外,却怎么也不倒,人摇摇晃晃地向后又倒,这次却是在空中平飘了一丈,如是数次,片刻之间,人已消失不见。单夕与法通相顾失色,暗道:“这老僧好高明的轻功!当是道悦不假。”
空中却有声音传来道:“老僧去也!天下事,再与老子无关,尔等好自为之吧!快哉!快哉!哈哈!”这话莫名其妙,但单夕与法通却听出来他已经再不会重出江湖,心都不禁大喜。那“快哉”当是说今日戏耍秦相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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