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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以前,由车间干事一下子被于而龙的精简政策,压回到磨床跟前干活,心里充满了怀才不遇的怨气;费尽心思搞出来的几万字学习心得,得不到于而龙的赏识;想去单独找他谈谈,又被他的秘书挡了驾。这样,导致了他和那些“红角”革命家终于走到舞台正面来,头角峥嵘,一下子红得发紫。他们和市里一个什么响当当的“司令部”挂上了钩,在工厂里采取的第一个“革命行动”,就是把动力学权威给绑架走了。
于而龙那时也濒临垮台的边缘,不过高歌还不敢触动他,谁知道是不是由于先天精神上的怯懦,于是先拣廖思源这个软柿子捏,他们也是充分盘算过的,打他一个反动权威,无需分辩,即可定性。总工程师,三百多元工资,搞试验花费无数金钱,一无成果,罪行完全够了;打他一个里通外国的特务,理由也满够用,一个女儿在太平洋彼岸,一些国际科研机构和他有联系,一部分外国人士还念念不忘他,他即使浑身长嘴也说不明搅不清的。至于他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个人历史上俯拾即是的问题,哪个都能做出一大篇文章。
“不革他的命,还革谁?”把廖思源揪走了。
于而龙决定冒险去把这个革命对象弄出来,那些年轻人已经不可理喻的发出一个又一个的通令,连进厂的铁路专用线上的信号灯,也强令改过来,红灯放行,绿灯停车,还指望听得进什么话呢?
汽车直冲那个“红角”,人们谁也不敢拦阻他,从那时还属于他的“上海”车上跳下来,便厉声喝问:“高歌呢?”
那个突然间红得发紫的明星,从屋里闻声走出,许是室外的光线充足,许是于而龙那一副威严凛凛的派头,把他震住了:“于书记,你——”
“你搞的什么名堂!乱弹琴!”他当着那些穿草鞋的革命家,训斥着高歌:“你要不马上交出廖总,我就派人把你扣押起来,你要知道我们是个什么性质的工厂——”
如果当时高歌有些斗争经验,满可以回答:“请吧,于而龙,我恭候!”那么这位快垮台的书记是半个人都派不出的,他的命令像过期支票一样,已经无法兑现了。
高歌只是本能地感到屈辱,青筋暴突,热血冲上了苍白的面颊,他们两个很有点像抵架的公牛,谁也不能后退,只要谁的脚步动一动,就算输了。
于而龙知道高歌有些疑虑,不敢贸然同他决战,而更主要的,是那种劣根性,使他软了下来,交出了廖思源。——如同眼前的干部,一听王惠平书记的大名,先在精神战线上退却了一样。
被扣押的总工程师,亲眼目睹这个场面,在汽车里,惊奇地问:“你还挺有威力?”
“空城计,只能唱一回!”于而龙说。
司机也笑了:“我以三十五公里速度冲进去,要不急刹车,钻进单身宿舍大楼了。”
廖思源听说于而龙的最后努力,不以为然地说:“用不着去顾那些身外之物了吧?”
“我们不是老绝户,还会有后代,还会有子孙,留给他们什么?留给他们烧光的灰烬?”
“徒劳的努力!”
“不就给你剃个阴阳头吗?看你灰心丧气的样子。”
“当整个大厦都坍下来的时候,你一只手是顶不住的。”
于而龙说:“那我能做到什么程度,绝不吝惜半点力气。”
“会压死你的。”
“那也比当懦夫强!”于而龙拍拍司机的肩膀:“停一停,让廖总下车!”汽车嘎地一声,停在了半路上。
廖思源不解地:“干什么?”
“你不是怕死,不敢干吗!我干嘛拖着你?请下车吧,请吧!”
他见他不动弹,便吼了起来:“滚!不干就滚——”
“你呀你呀,我拿你没有一点办法……”廖思源关照司机开车。
然而,还是失败了,列车退回到庞大的实验场里去,作为主犯的他,却被好心的门卫关在屋里。这第一次失败,可比第二次当还乡团垮台要严重得多,那打倒还乡团的大字块有几个人认真地看呢?一噤鼻子哼一声走开去了。可十年前那场风暴初起的时候,那势头大有把于而龙碾成齑粉的危险。可他,却不在乎地捶门要出去,因为,阳明政委派出的汽车正在几公里外的路口等待着。糟糕,他急得直跺脚,该杀该砍,也只能由他于而龙伸出脖子去。应该赶快通知他们撤走,免得受到牵连。唉,到底败露了。
听得出来,不是一些人,而是一股愤怒的群众,围着列车吼叫:“检查,打开车门,不许转移黑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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