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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新开田地了?没有呐!还是以前的那些啊!可再偷着瞟一眼爹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呐?陈祖寿见儿子呆呆发愣,知道他是没明白过来,只好再说,“我听下人们私下里嘀咕,来路好像不那么纯正,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吧?”这下陈隆毓明白了,原来爹是在说花儿啊!心里立刻就骂了起来,当然不是骂他爹,他骂的是下人福生,就他和陈隆毓一块儿去的省城,除了他还有谁能传这事儿?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收拾福生什么时候都行并不需要着急,眼前需要马上解决的是他爹这里,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老爷子门风极正,把家门声誉看的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当初他这样做也是考虑了很久,主要是考虑到自己这地方离省城太远,只要自己不说谁会知道花儿的底细?想不到漏子出在福生身上。瞒是瞒不下去了,陈隆毓只好实话实说,却一再强调花儿和其它人不一样,她是刚挂出牌来就让自己摘了,还是正当人不辱没自家的门风。
陈祖寿眨着眼,似乎对儿子的解释不屑一顾,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儿子听,“省城和咱黄羊堡隔着上千里路,那边的事儿咱这儿管不了,可到了咱这儿就是咱陈家的人了,可不能占着地方不下蛋啊!”陈隆毓立刻就明白了,原来爹担心的是这个,马上应合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她确实是刚刚挂牌根本还没来得及喝那种药,身子绝对不会有问题。”陈祖寿还是没做什么表情,端起茶碗放在嘴边吹了一下,抿了一口之后才说:“是骡子是马要骝骝才知道。”
有了爹的发话,陈隆毓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花二娘也是明白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给人家当二房,在这个家里有没有地位全要看自己的肚子争不争气,这辈子能给自己长脸的时候不多,该冲上去的时候就绝不能往后缩缩。还别说,也不知道是花二娘的命好,还是他们陈家的地气该着要旺,花二娘进了陈家不到三年,就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大胖娃娃。
有了这两个宝贝,陈祖寿的脸色由最开始的严谨到松弛最后变得像山上的桃花一样绽放,只是他一脸的褶皮糙肉,笑容想像年轻人一样灿烂已没有可能。
看到陈祖寿喜笑颜开,陈隆毓长舒了一口气,他感到轻松是因为花儿总算是能在他们陈家有个名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她在家里处境尴尬。在黄头羊堡这个地方,女人生出儿子就等于取得了家族的尚方宝剑,尤其是像陈家这样几代都是一脉单传的人家。
能在陈家站稳脚,花二娘的一生看起来似乎应该顺风顺水,这也和留在堂子里绝对是截然两重天。事实上花二娘这个陈家的二奶奶,在最初的十几年里也确实生活的幸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热晒不着冷冻不着,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花二娘也确实心满意足,就是偶尔想到一件事情心里就会不由地生出遗憾。花二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没有人知道她的爹妈是谁,堂子里的人在早上开门的时候,看到了蹲在门口儿冻得发抖的她,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堂子收留了她,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花儿,花儿在堂子里一当就是十多年的使唤丫头,直到有一天老鸨突然发现她这个丫头竟然也出落得水灵动人。陈隆毓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叫花儿的女孩,使她避免了继续沦落风尘。花儿到了陈家,就被人叫做二奶奶,有没有名字似乎也不重要了。
只是谁也想不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泥腿子突然之间都翻身成了主人,不仅分了他们陈家的田,而且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了。二奶奶当不成少奶奶,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就摆在花二娘面前,她应该让别人怎样来称呼她?二奶奶是绝对不可能再叫了,用陈花氏来称呼显然也不符合新社会提倡的男女平等,于是在政府挨家挨户登录户籍时,花二娘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花新颜,意思是说到了新社会,她也换了新容颜,要从头开始。可是从有了新名字之后,花二娘就几乎没听别人叫过,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花二娘”,渐渐地花二娘反而成了她的新名字。
那天晚上上了床之后,花二娘轻轻捅了一把陈隆毓的后腰,陈隆毓闷声闷气地问:“干啥?”花二娘就悄声地问:“喜儿的那事儿怎么样?”陈隆毓却反问:“什么事儿?”花二娘有些急地哼了一声就说:“还能有什么事儿?进文工团那事呗!”“那还能怎么样,她想去就去呗!”陈隆毓还是面无表情地说。花二娘却有些惊讶,本来让女儿一说,她心里也有些紧张,还在担心如果男人就是强硬的不同意她该怎么办?现在一听男人这么说,心里反而乱了,准备的那些话竟然全都用不上,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了好半天才又问:“你真的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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