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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福虽讨厌胡宜顼,但他再度出现之时,却令平福松了口气,起码他不会打主子,也不会强行灌药。
胡宜顼坐在床沿看著宋玄禛皱眉服药,昨日被桑拉灌药的痕迹依然在脸上不褪,这几天的软禁彷佛令他消瘦几分,人也憔悴不少。
「你真是个可怜人。」他蓦然道出一语,接过宋玄禛手上的空碗。
宋玄禛抿唇一顿,随之摆出神色自若的样子,敛目淡笑,「有何可怜?」
「孤寂。」胡宜顼直视著他,等他与之对视,续说:「不论当年,还是今日,你身边还是没有半个令你相信之人,包括匡顗。」
宋玄禛瞠目惊异,道:「你究竟是谁……」
胡宜顼的目光之中带著半点茫然,声音如梦呓般轻声细语,「我懵然不知随乌伊赤来到逖国,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却不知我哥寻寻觅觅了这麽多年。全因当年一句冒犯太子之言,我与他分隔十多年。陛下,不知你可还记得?」
话说至此,胡宜顼的身分昭然若揭,宋玄禛与平福哑口无言,睁著眼睛看著胡宜顼,只见他微微一笑,又说:「乌伊赤待会过来,至於我哥……我想他应该不会来了。」
「……为何?」宋玄禛恍惚地问道。
「聪明如你,还会不明白麽?莫自欺欺人了。」
胡宜顼起身离去,关门的声音细细响起,正如初见此人之时,既轻,又静,让他放下戒心,相信他的医术,相信他的为人。
胡宜顼走了良久,平福才听见主子低唤他一声,挺著肚子坚持出门。走过转角,他们方知自己住在药居之侧。
宋玄禛在平福搀扶下在走道上大步而行,步伐生风,平福不由为主子的身子忧心。他泛驾之马一样在陌生的宫殿横冲直撞,心里只想快点见到匡顗,拉住他问个明白。
拐了几个弯,他们瞥见一个侍者捧著托盘走过,上面放著两套用过的碗筷,菜色也偏向尧人的口味。宋玄禛朝那侍者走来的方向而去,经过一道与逖国格格不入的小桥,走到一个充满尧国色彩的殿前停下。
他本想推门进去,却听见内里的谈话声,令他却步。
「世上并无兼得之理,你一定要从中作出选择。」
匡顗恓惶地看了乌伊赤一眼,遂满怀愁绪地垂头轻叹,默然不语。
乌伊赤叉著腰踱了几步,宝石相撃的声音听在匡顗耳里分外刺耳,他的眉头一再皱紧,紧绷的脸昭显他的烦躁。
乌伊赤顿下脚步,坐在桌前倒出一杯清酒,豪迈地仰颏饮尽,叹了记酒气说:「接近宋玄禛只是为了报仇,如今匡瑞回来了,你也再无报仇的意义了吧。」
他见匡顗依然一副颓丧的模样,不由生气。他又斟了杯酒喝下,想起胡宜顼自与匡顗相认之後越发与他疏离,心里总觉得空空落落的,明明只把他看作弟弟,想帮他寻回家人,却不知何故现在觉得无比难受。
他用力搁下酒盏,续说:「本单于定要夺回凉都,你与他的孩子早就是这场谈判的祭品,别跟我说你舍不得,也无拒绝的馀地!本单于一直以来助你报仇、助你寻弟可非不求回报!」
面对匡顗的沉默,乌伊赤想了又想,最後拔出腰间的佩刀起身,「要我不求回报也行,只要把匡瑞杀了便可,如此我可以放弃凉都。」
「不行!」
乌伊赤见他有所应,轻佻一笑,转转手上的佩刀,再道:「行,那杀了宋玄禛腹中的孩子。」
匡顗张了张嘴,言语哽在喉间不上不下。他心里自是想留孩子一命,但面对久别重逢的弟弟与尚未出生的孩子之间的抉择,他实在难以放弃深念了十多年的弟弟。
一个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一个是将会成为亲人的人,这教他如何选择?而对宋玄禛的感情,夹杂了太多情感,却让他不忍漠视。
可他不禁想到,若宋玄禛身旁少了自己,他其实也不至於孤身一人,他还有俞暄儿,有太后,有宋曷,还有如俞胥、沈敕那般亲如父的忠臣,但匡瑞和自己,就真的只有对方,他过够十多年孤苦无依的生活了。
他在内心争持好一会儿,终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两手撑在腿上掩面不言。
烦丝细缕,千言万语说不清。
虚虚实实,昆玉情爱两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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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自私的,要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