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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静听着,思索着,心里似乎亮堂了。“当绝流俗诞谩之语,以固‘人定胜天’之志”,理也:“当举锐进俊彦之士,以负中枢理政之责”,义也。吉甫独得我心!
在“修善人事”的思索中,王安石想到了远在西南梅山的章惇,又想到了俊彦之士邓绾、舒亶、李定等人,一个“修善人事”的谋划在他的心中逐渐显形了。
吕嘉问随即谈起市易司“南粮北调”、“川米东移”正在进行的情况。他先是向曾布瞥了一眼,扔出了几句带刺的抢白:“做买卖有赚有赔,这是常理,不叫‘违法’。就是替官家做买卖,也得思谋着赚钱,如果为了赔钱,干嘛不提一筐银子到大街上撒去!”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册帐本,翻开用眼睛一溜,拱手向王安石禀报:“去年冬天无雪,今年开春无雨,我就瞄准了粮食买卖。二十天前从司农寺、市易司拿出的那二百二十万斛常平粮,就是为这笔粮食买卖筹集资金。现在市易司的人马均被派往各地购买粮米。江南东路的购粮官约摸十天之内可返回京都,可漕运粮米五十万斛;荆湖北路的购粮官半个月内即可返回京都,亦可购得粮米五十万斛;夔州路购粮官现时尚无消息,那里粮价便宜,不及京都一半,原打算购买一百万斛,若船运顺便,估计两个月内即可返回京都。执政大人可以放心,这两个月内,市易司将有二百四十万斛粮米陆续上市,京都断不会有缺粮之虑。当然,这二百四十万斛粮米若以现行市价出售,这车马舟揖的费用,怕是要全搭进去了。”
王安石聚精会神地听着,吕嘉问侃侃凿凿的话语,恰似几股清凉的泉水,汩汩地流入他的心头,消解着他的焦渴,使他兴奋而宽慰。但他没有细算。这二百多万斛粮米至今还在几百里外的江南东路、荆湖北路和几千里外的夔州路和荆湖南路,如果水陆受阻、天时变化或者市易司派出的购粮官员不能按时回到京都,这一切岂不都是纸上画饼吗?王安石仍然在沿用学者的思维方式,对吕惠卿的精辟议论和吕嘉问的纸上计划进行扬弃和综合,终于在胸中形成了一个根本不符合皇帝意愿的“顺应上天示警”的对策。
鸡啼声隐约传来,一缕黎明曙光透进了客厅的窗纸。
新的一轮祸福莫测的君臣会见,在等待着王安石。
篇四 洛阳 独乐园
司马光“独乐”于“独乐园” 翰林学士承旨韩维奉诏而来,司马光阅览着皇帝赵顼的《广求直言诏》痛哭失声
翰林学士承旨韩维,乘坐着双马车辇,带着皇帝殷切的希望,怀着故友重逢的急切心境,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跑完了汴京至洛阳的路程。途经六个驿站,他顾不得歇息,顾不得用餐,饿了,买几张煎饼在车上干嚼;渴了,喝几口路边的泉水,换马不歇人地日夜兼程。真是“板荡诚臣”!连赶车的老马夫也堆着满脸苦笑叹服了。
夕阳傍山,韩维到达司马光的住处“独乐园”门前。他拖着因颠簸而将散架的身子,艰难地移下马车。为了掩饰狼狈,他没有马上去叩“独乐园”的柴门,而是手扶车架,伸腿活脚、捶胸挺背地调整着。在夕阳的辉映下,他望着久违的洛阳城,思索着与司马光的会见。
洛阳,形胜之地,“挟崤、渑之险阻,控秦、陇之襟喉,通赵、魏之枢纽”,周王朝之所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武周、后唐之都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衙通四方,文化兴盛,城周长六十余里,跨洛河而南北,枕囗河而东西,隋、唐,四方文士云集,文苑生辉,唐代诗人白居易晚年居此,曾演出过“九老会”宴游吟诗的佳话。汉魏,高僧荟萃,寺院达一千三百余座。洛阳有着胜于汴京的辉煌历史。入宋百年,繁华有增,糜费无减。
洛阳,世间安危之表,“天下治乱,候于洛阳之盛衰;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圃之兴废。”如今这依石傍水的园圃,怎么显得荒芜了?这各尽精巧的建筑,怎么显得昏暗了?满街满圃、结蓓顶蕾、名冠天下的“洛阳牡丹”,怎么也显得凄凉了?“上天示警”的灵验,果真要从这“治乱之候”、“安危之表”的洛阳开始吗?
洛阳,藏龙卧虎之城,这里是汴京的陪都,从太祖皇帝赵匡胤开国起,就在这里设置了一整套品位极高的朝制机构,安排着致仕的老臣和蓄而待用的谋士。这遍布四周的园林别墅,不就是过去和未来权力的象征吗?这陌生而别具神采的“独乐园”,不就是昨日巨大权力的印记,也是明日巨大权力的胎床吗?这不,皇上已差遣自己悄悄地来向司马光求教了。
韩维吩咐老马夫卸车遛马,他独自走近柴门,望见园内苗圃中有一位老仆着黑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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