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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路易:即金路易,法国金币。法王路易十三时所铸。
“哈,哈——妙啊!”克锐喊着说。“再说一个——再说一个!”
“还有一个伦敦人,本来不过是个在怀特俱乐部①里当茶房的,他刚一开头儿赌钱的时候,只下半个克朗的注儿,以后慢慢地就下大注儿了,越赌下的注儿越大,后来成了一个大财主,在印度弄了份差事,一直升到马得拉②的行政长官。他女儿嫁了一位议员,卡莱的主教给他们的一个孩子作了教父。”
① 怀特俱乐部:在伦敦圣捷姆司街,本为巧克力馆,始于一六九七年,后易主人,变为俱乐部,成了一个赌场。
② 马得拉:印度地名。
“了不得!了不得!”
“还有一次,美国有一个小伙子,赌钱的时候,输了个精光。他就把他的表和表链子当注儿,表和表链子也输了;他就把他的伞当注儿,又输了;他把他的帽子当注儿,也输了;以后他把他的褂子当注儿,只穿着衬衫,谁知道褂子也输了。于是他就动手要脱裤子;那时候,恰好有一个旁观的人,佩服他的勇气,就给了他一点儿钱。他借着这点儿钱可就赢起来了。把他的褂子赢回去了,把他的帽子赢回去了,把他的伞赢回去了,把他的表,他的钱,全赢回去了。他出赌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阔人了。”
“哦,太好啦——把俺听得都喘不上气儿来啦!韦狄先生,俺想俺既然也是那样的人,俺和你再耍一个先令试试看,好不好?这不能有什么乱子,你又不是输不起。”
“很好,”韦狄说,一面站了起来,拿着灯笼,四外找去,找到了一块平面石头;他把这块石头放在他和克锐之间,重新坐下。他们要更亮一点,就把灯笼门儿开开了,跟着蜡光就一直射到石头上。克锐放下了一个先令,韦狄也放下一个,两个就掷起骰子来。克锐赢了。他们又赌两个先令的,克锐又赢了。
“咱们赌四个先令的试一试吧,”韦狄说。于是他们就赌四个先令的,这一回,却是韦狄赢了。
“这种小小的过节,当然有的时候会落到运气顶好的人身上,”韦狄说。
“你看俺的钱都光啦!”克锐很兴奋地喊。“可是要是俺还能再赌下去,俺就一定能把俺的钱都赢回来,俺还能格外再赢哪。这些钱也是俺的就好啦。”他一面说,一面把靴子往地上跺去,把靴子里的基尼跺得铮铮地响。
“啊!莫不是你把韦狄太太的钱放在那里面了吧?”
“可不是吗,为的是稳当。俺说,俺先用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所有的钱当赌本,要是俺赢了,俺只把俺赢的留下,把她的还她,要是对家赢了,她那些钱正归了该有那些钱的主儿,你说这样的话,算不算不对?”
“一点儿也不能算不对。”
自从他们两个起身以后,韦狄就琢磨他太太那一方面的人认为他卑鄙下作的情况,心里觉得像戳了一刀似的。在时光慢慢过去的中间,他的心思就渐渐转到一种复仇的念头,却不知道这种念头究竟是在哪一分钟、哪一秒钟起的。这种报复,他琢磨着,是要给姚伯太太一种教训的;换一种说法,就是要叫她看一看,要是他办得到的话,她侄女的丈夫就是给她侄女保管钱财的正当人物。
“那么俺这就那么办啦!”克锐说,同时动手去解一只靴子的带几。“俺恐怕俺天天夜里做梦都要梦见这个啦:可是俺老要起誓,俺想起它来,不会吓得起鸡皮疙瘩。”
他把手插到靴子里,把应该属于可怜的朵荪那些宝贵基尼掏出一个来,那个基尼,还好像冒热气儿呢。韦狄呢,早就把他的金镑在平面石头上放下一个了。赌局又重新干起来。头一次韦狄赢了。克锐猛着胆子又下了另一个,这回却是他赢了。以后的输赢起落不定,但是平均算起来,还是韦狄赢的多。他们两个,全都聚精会神,一切不顾,眼光的注意点,只是眼前那些微小的东西,那一块平面的石头,那一盏敞着门儿的灯笼,那一副骰子,还有灯笼光下照亮了的几棵凤尾草叶子,所有这一切就是他们两个整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