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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飞快思忖。史文恭“夜游”梁山,自然不希望身边多一副随时恭候的顺风耳。因此出于谨慎,也会来个先下手为强,撵走这位摸金校尉兼王牌间谍——时迁刚刚从她这里离开,也许还在迷路当中,被史文恭截住,来个顺藤摸瓜,倒是十分有可能——因此也不能说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史文恭解释完毕,不拿自己当外人,往里走两步,眼睛瞄着方才武松坐的那凳子,就要去歇脚。
“等等。”潘小园不敢拦,小匕首原地挥一挥,“天色晚了,恕不见客,要聊什么,明日再说,你请回吧。”
史文恭当她是空气,自顾自坐下来,十分优雅的姿态,将硕果仅存的那几颗银杏一颗颗吃了,大言不惭地问:“还有吗?”
有些人就是以激怒他人为乐,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潘小园觉得不能让他得逞,压下火气,换了一副客气笑脸。
“奴一介妇道人家,独居在此,怕是不太方便开席请客。官人自重。”
史文恭嗤笑起来:“原来如此。那方才在娘子这里喝茶吃果的,想必是个不自重的鬼了。”
人嘴贱则无敌。潘小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跟他比贱:“你管不着。”
一面说,一面还不忘偷偷伸手上桌,把自己抄来那密信副本悄悄抓住,手指头挪动,慢慢拿过来,飞快揣进衣襟,贴胸藏好。看他史文恭还怎么抢。
史文恭眼睛微闭,似是没看到,口中不无遗憾,却是在跟她说话:“娘子把史某当成什么人了。不属于我的东西,就算送上门,我也是不会惦记的。”吃完最后一颗果子,掸掸双手,笑得文雅,“你若信得过某是正人君子,就容我片刻时间,我告诉你,这钥匙到底是开什么锁的。”
如此开诚布公,潘小园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才不信,身子纹丝未动,“既如此,方才聚义厅为什么不说?”
史文恭嗤笑起来,俊脸上多了一道笑纹,嘴角斜斜的,噙着一口辛辣。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梁山那几位大哥,灌酒倒是配合得不错,其余的,只怕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我若说出这么大干系,你们梁山自己得先乱起来。”
这话贱则贱兮,一针见血,没理由反驳。
“那,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史文恭轻笑:“我只想看看,能劳动盗门时迁来偷我一句话的角色,是不是会更懂事些。”
他所知的水泊梁山,作为北方黑道大本营,是出了名的义气为重,只要是加盟的好汉,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无一不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晁盖叫往东,便没人肯往南。基本上不会有人会做出偷听老大机密的事儿。
所有当他发现时迁那鬼鬼祟祟的影子,既是吃惊,又有些惊喜,无异于在阳关大道一侧,窥见一条曲折幽深的近路。
潘小园深呼吸几口,用心听听门外,知道自己耳不聪目不明,然而终究是一点鬼动静都没有。史文恭这是专等武松走远,吃定了自己拿他没办法。
话说回来,连武松都没能察觉到他存在的角色,武功造诣上,绝不会是徒有虚名。
心里有点动摇。论武力,自己无疑是被全面碾压的节奏。但是论智商,或许能和这个姓史的稍微周旋一番。最起码,她潘小园自己,可从没在梁山脚底下迷过路。
再说送上门的买卖,先过手再说,管他是真是伪。否则长夜漫漫,赶他不走,这人不定又会怎么作妖呢。
她想做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可实际上大约是个皮笑肉不笑,直接问:“那么奴家听到什么,可也没义务保守秘密吧?”
言外之意,我转头就告诉别人,你也不在乎?
史文恭微笑,皮球踢回来:“娘子是明事理的,自然知道该对谁说,不该对谁说。”
她转转眼珠,最后试一次他的诚意:“既是来聊天的,带兵刃做什么?”
史文恭一怔,笑道:“我倒忘了。实在抱歉。”
轻轻将佩剑解下来,小心倚在墙边,叮咚一响,“实话对娘子说,我又不会使剑,这个是装门面的。不过既然娘子开口,那也只能少装装样子,免得惊吓娘子。”
潘小园不买他这账。她大俗人一个,辨不出他的武功路数,但她知道,凡是高手所说的“不会”、“略懂”,都得打个折扣来听。
见史文恭除了兵刃,便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儿安全感,聊胜于无。忽然又莫名其妙地想起来,武松这厮每次进她的门,全程从来都是不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