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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她见到我的样子,或冷言狠利,或恶毒如蛇,但从未想过她会把发生的一切如述家常般缓缓道来,这倒真让我有几分无所适从。
我唯有道:“太后娘娘,臣妾一切皆身不由己。”
太后缓步走开,道:“哀家近日常常抄写佛经,佛说六道轮回,善恶终有它的出处。哀家每天诵经念佛,总感到仿佛不能赎尽以前罪孽。宁昭华也要多省省自身,罪孽多了,不但累了自身,而且累了家人。”
我知道她的所指。大娘的死可以说是我一手造成,但她又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只以为追杀的是我最亲的亲人吧。
这闲坐宫中念佛,两鬓染霜的老太太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心中的仇怨。
我回首望向桌上,只见桌上的黑墨之中隐有金色,想来她抄写的佛经书页之上金光灿灿,只可惜无论怎么佛音袅袅,都化解不了她心中的怨恨。
宫内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道:“臣妾为太后娘娘送来治疗心悸的药汤,天寒地冻的,太后娘娘不如趁热饮了,身上也暖和一点。”
素洁把药汤放在了案几之上,取了瓷碗,想为她装上。
太后冷笑:“你送的药汤,哀家可不敢喝。哀家如此年纪了,在世上已活不了几年,只是宁昭华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哀家说过佛道轮回,不知何时便会轮回到宁昭华身上。”
我淡淡一笑,回望远处一轮明月,“太后娘娘,您还记得臣妾从何处出来的吧?隆冬之月臣妾尚且跪在雪地里清洗过衣衫,臣妾再如何,也不过如此吧。”
太后脸现赞赏之色,“不错,很多宫人比不过你,斗不过你,皆因她们没有你的经历。你舍弃一切,若是一般人,早就被这生活的苦困所压垮,而你却不同,总是能化不利为有利,你这样的人……”
她忽地微微一笑,拿起素洁放在案几上的药汤,手持银勺饮了一口,叹息般地道:“这个后宫原已容不下哀家,可哀家却想看看,你会在这后宫之中如何地搅动风雨!”
我在腹中苦笑,我何来她所说的那么大的本事,在如今情况之下,我的地位只怕摇摇欲坠。
我今天来却是另有目的。看她心情尚好——想来她敌手太多,我所做的只不过小儿科,已不被她放在心上,我便小心地道:“皇上近几日宿在兰若轩,晚上常从梦中惊起,感怀少年之时太后对他的慈和,又想起太后在他少年变故之时的忧虑,想来皇上还是常常记挂着太后的。”
太后微微一笑,兀自饮了一口茶,“从他赐哀家的封号便可看得出他对哀家的尊敬到底几何了,至于少年时的事嘛……”
太后神情微有些怔忡,望了望我,却一笑,“想必宁昭华想知道吧?”
这几日我一直在思索宁惜文告诉我的话,如果夏侯辰少年之时当真避难到我家,如果父亲当真有这一份恩惠于他的话,这倒是一个极好的资本。只可惜,以前父亲家大业大,仆役成群,发生在大娘宅子里的事我竟丝毫不知。
我心中着急,却缓缓地打开汤煲重舀了一碗汤水递给太后,见她慢条斯理地饮着,却也不催请。
良久,她才放下碗,道:“哀家养育皇上多年,怎么不知皇上是何秉性。他是最忘性的,又怎么会在睡梦之中尚记挂着哀家。宁昭华想以陈年旧事唤起皇上的怜惜,那可就错了。”
我心中一喜,听她的口气,当年的事是真的!脸上却现了个黯然的神色,道:“原是臣妾妄想了。”
饮了两碗汤之后,太后便微闭了眼。我见她疲惫了,便起身告辞。
回程到了半道,我便叫轿子自行回去,与素洁一起踏着一地月色,沿御花园的石板路慢慢往回走。行到东南门的时候,却遇见孔文珍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见到我,脸上微露异色,却依旧恭敬向我行礼。我见她行色匆匆,便问:“天已夜了,孔尚宫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孔文珍道:“容妃娘娘想吃新鲜的*羹,奴婢见御花园的*开得正艳,便前来采集。”
我心中惊讶。想那容妃仅是一个美人封号的低位妃嫔,孔文珍却亲自来采摘,很不符合她平时的为人秉性,但见她手上拿着几束*,我便不再问什么,放她走了。
穿过御花园到兰若轩,会近很多,可御花园一向是妃嫔们出尽法宝的领地,夏侯辰又常常流连于那里,我便有些迟疑。在没弄清楚夏侯辰的心思之前,我实在不想前去碰他的钉子,于是便想绕道而行。素洁却跃跃欲试,见我欲绕道,一脸失望。
见她如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