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3/4 页)
独裁的做法,已经招致许多国民党人的不满,双方关系日渐疏远。我曾就共产主义在中国的情形请教过白劳德,他愤慨地指责那些政治代理人:“他坐着轿车,到处兜风,出席宴会,而俄国和中国的农夫、工人却正在饿着肚子!”想起这位大记者的描述,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陈独秀和他的同志们是否出席了那个欢迎美国共产党领袖的宴会?他们是否会像那位白劳德先生一样对苏联和共产国际的代表们感到愤懑?说到底,他们知道苏联政府为中国如此耗费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吗?被推上政党领袖位置上的陈独秀,生活在怎样一个被异化了的空间里啊!这个人不怕苦。在日本办《甲寅》杂志时,他“足不出户”,“头面不洗”,衣服更无暇更换。某晨,主编章士钊见陈的贴身衣裳上“白物星星,密不可计”时,不禁惊问:“仲甫,是何物耶?”他却慢慢地看了看,平静地答曰:“虱子。”回到国内办那份著名的《安徽俗话报》时,要寄宿别人家。人家说:这里每天只吃两顿稀粥,清苦得很!他却平淡地回答:“就吃两顿稀粥好。”这个人不畏死。在安徽时因当面痛斥大兵而被缚紧,拟就地枪决。他竟毫不在乎地说:“要枪决,就快点罢!”在他最后一次被捕时,在从上海押解南京的夜行列车上,同案人无不难以成寐,独他一人在酣然大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样的人何事不成?这个人不图名。三十二岁那年都做到省府的秘书长了(怎么也算个副省级了吧?),却自动请辞甘作“讨袁”幕僚,失败后更跑到上海滩当起了普通编辑。这个人不计利。本来家产不薄,在北大当教授待遇也极高(月薪三百大洋),但却为了理想情愿南下作了职业革命家。民国十四年(1925年)秋,一位英国左翼领袖来沪与陈独秀会晤,问他是否真的像中外所传的那样“家拥巨资”?他指着隔壁房间的党内外文件说:“吾之财产,全在乎此!”既不索名,也不求利,这样的人能不超脱?然而,陈独秀没有成功,也没有超脱,相反,至死他都非常痛苦,都在不断地否定昨天,以致成了胡适所说的“终身的反对派”。是的,他毕生都在执拗地追求真理,因而也就终身都在反对那些似是而非的伪真理。这就是他的“怕”,这也就是他的“图”:怕用了人家的钱就无法按自己的思路去寻找真理;图中国共产党能独立自主地完成民族的解放事业。既有大怕,又有大图,他能不失败?当局者迷。即使大智慧如陈独秀者,当时仍不能看透苏联人的心思,因为他不得不靠苏联人提供的充裕资金开展工作。本来他坚决反对让中共成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本来他拒绝本党靠苏联人的活动经费生存,本来他不肯同意与国民党合作更不支持“北伐”(事情的发展完全证实了他的预见——蒋介石借北伐残害了中共,并成了统一全国的新军阀)。但是,因成了没有社会职业的职业地下工作者,因是靠共产国际的代表用重金把他从狱中活动出来的,因要服从“世界革命”大局的需要,他只得屈从,成为靠卢布润滑的一架高速旋转在中国政局上的机器——资料显示,整个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前期,在中共中央被迫从上海撤至江西苏区前,绝大部分党的经费都是共产国际的特使们秘密带来的!且听陈总书记在中共“三大”上的政治报告中说的这句话:
蒙尘独秀峰——祭陈独秀(14)
党的经费,几乎完全是从共产国际领来的。不妨再读一份中共中央1925年3月20日致共产国际执委会的报告:
……我们对共产国际有两个要求:一、尽量多派些在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的中国学生同志回国工作。二、为我们追加资助以下事宜的款项:1。《向导》200元2。小册子和传单200元3。在地方巡视的中央视察代表(2人)240元4。天津党组织150元5。郑州党组织70元6。安源党组织30元7。长沙党组织30元8。汉口党组织60元9。上海党组织60元10。山东党组织60元11。河南宣传专员(2人)60元12。……(以下略)共计1400元把预算增加到这个数字是必要的,请核准。我们希望从4月起,连同以前批准的预算,你们每月按时给我们寄来共计3650元(中国元)。再有,按以前批准的2250元预算,我们在1、2、3三个月应收到6750元,而你们给我们寄来3423美元,仅相当于5887中国元,因此还差863元。这个数字我们还要求补上。以后请给我们寄金卢布或有追加的美元。中共中央总书记陈独秀
马克思主义一条基本原理,叫“存在决定意识”。的确如此,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中国共产党,就一直被卢布“决定”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